他沒有女朋友?
溫昭寧怔怔地轉頭望向賀淮欽,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你又騙我?”
“沒有。”
“沈雅菁不是你的女朋友嗎?”
“不是。”
怎么會不是?
溫昭寧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
仔細想想,賀淮欽好像的確沒有正面承認過,沈雅菁是他的女朋友,但是,先前她一次次試探的時候,他也沒有否認過。
“你之前怎么不說?”
“之前你又不在意。”他理直氣壯中還帶著一些小狡黠。
“我……”溫昭寧有點生氣,“我現在也不在意!”
“是嗎?”
“是。”
賀淮欽伸手去摸手機:“那我讓沈雅菁過來照顧我……”
“不許!”溫昭寧一把奪下了賀淮欽的手機,扔到大床的另一側。
她搶手機之快,扔手機之狠,惹得賀淮欽發笑。
“不許什么?你不是不在意?”
溫昭寧恨自己被他拿捏,可她更無法忍受看到沈雅菁出現在他的身邊的畫面。
“承認吧,你在意我。”賀淮欽握住她的手腕,輕輕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抬眸看著她,“我們之間的交易到此為止,好不好?”
溫昭寧的瞳孔因為驚愕而微微收縮。
他要結束這場交易?
為什么?
無數混亂的猜測涌上心頭,溫昭寧有些茫然,也有些緊張。
“你什么意思?”她問。
“我想讓你做我女朋友。”
不是見不得光的情人,不是紓解生理需求的床伴,不是任何帶著模糊邊界和交易色彩的身份,而是女朋友,一個清晰的、平等的,屬于正常戀人的身份。
可這個身份,并未讓溫昭寧感覺到高興,反而有些手足無措。
那是一種遲來了整整六年的恐慌和自我審判。
賀淮欽是忘了嗎,她拋棄過他,在他最赤誠、最毫無保留地捧出一顆心的時候,她拋棄過他。
那些傷害,那些撕心裂肺的疼痛,那些橫亙在歲月里的鴻溝,真的能一筆勾銷嗎?
溫昭寧有點害怕,怕自己根本承受不起這個光明正大的身份,更害怕,這一切都只是一場鏡花水月的溫柔陷阱。
房間里沉默再次蔓延。
輸液管在滴答,聲音規律,像是在為她計時。
“溫昭寧,做我女朋友,好不好?”賀淮欽見她不說話,又用更嚴肅的語氣,重新問了一遍。
“可是,六年前……”
“你別說了。”
賀淮欽打斷了溫昭寧的話。
他臉上的血色,在聽到“六年前”這三個字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盡,甚至比昨天的病容更加蒼白,那雙盛著認真和期待的眼眸,也瞬間被濃重的痛楚占據。
這三個字像是一道禁忌的封印,被強行撕開后,會釋放出的只有發酵變質的痛苦、不甘、憤怒和連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厘清的復雜情愫。
賀淮欽感覺自己的身體里,仿佛有兩個他在撕扯著他。
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溫昭寧,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你也不準再提。”他的聲音低沉,像是在壓抑著什么,“我們,不回頭,往前看。”
他不想再糾纏過去,不想聽她懺悔,他只想要和她的當下。
賀淮欽將她的手緊緊包裹住,力道大得幾乎讓她感覺到疼痛:“你只要回答我,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這就夠了。”
溫昭寧和賀淮欽對視著,他的眼睛在病弱的暗淡底色上,燃燒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堅定火焰。
他的堅定,穿透了她心里翻騰的所有惶恐、愧疚和自我懷疑。
不回頭。
往前走。
他試圖用他的方式,將過去的那一頁翻過去,這一刻,恨與不恨,原諒與否,似乎真的變得不那么重要了。
既然他都選擇將過去翻篇了,那她也不必再用過去的錯誤懲罰現在的自己,現在,她只想要抓住眼前這雙手,這個人,哪怕前方是深淵。
“好,我們往前看。”溫昭寧反手,用自己冰涼的手堅定地回握住賀淮欽的手,“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誓砸在彼此的心上。
賀淮欽聞,眉宇間煥發的神采瞬間蓋過了病容。
他坐在床上,單手圈住溫昭寧的腰,將臉埋在她的胸前。
溫昭寧回抱住他的腦袋,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窗外的陽光,不知何時已經移到了窗邊,暖暖地籠罩著相擁的兩人。
不管過去如何,已被強行翻頁,而他們的未來,在這破釜沉舟般的勇氣中,悄然掀開了第一頁。
--
邵一嶼早上去醫院開了個早會后,就直接來了賀淮欽家里,雖然賀淮欽身邊有家庭醫生看著,但是他還是不太放心。
畢竟,賀淮欽這次的心肌炎的各項指標都很高,不能掉以輕心。
邵一嶼一進門,就看到溫昭寧在廚房里熬粥。
她穿著一身煙灰色的長裙,烏黑的長發隨意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松松挽了一個低髻,晨光從她斜后方射進來,將她鍍上柔軟的金光。
不可否認的是,這么多年過去,溫昭寧的美比起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年她的美是張揚恣意的,而如今,或許是當了母親的緣故,她的美更嫻靜,更溫柔,也更具神性。
邵一嶼想,真不怪賀淮欽會對她死心塌地,如果換成是他,曾和這樣一個女人轟轟烈烈地糾纏過,他也會執迷不悟。
溫昭寧聽到腳步聲,轉頭朝邵一嶼看過來,見到是他,她笑了一下。
“邵醫生,早。”
“早。”
邵一嶼沖溫昭寧點點頭,就快步上樓去。
客房里,賀淮欽剛掛完水,他正躺在床上用ipad看郵件。
“你一天不處理工作律所會倒閉嗎?”邵一嶼過去直接將他的ipad奪了下來。
“你怎么又來了?”
“你以為我想來啊?”邵一嶼沒好氣,“你要是在醫院乖乖待著,我需要兩頭跑嗎?”
“沒事,有廖醫生在,你可以放心。”
邵一嶼還想說什么,就見溫昭寧端了一碗粥進來。
“粥煮好了,你趁熱喝。”溫昭寧對賀淮欽說。
賀淮欽沒去接溫昭寧手里的碗,而是往床頭柜上一靠。
“你喂我。”
溫昭寧:“……”
邵一嶼:“!!!”
這哪里還是平時傲嬌的賀淮欽-->>,這分明是撒嬌的小孩。
溫昭寧臉一下就紅了,他竟然要她當著邵一嶼的面求投喂,這和秀恩愛有什么區別?
邵一嶼此刻也覺得自己受到了暴擊:“我說賀律,你的心肌炎還不至于影響到你手部的神經,你有那么虛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