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佑注意到沈佳宜眼下濃重的青黑,旗袍還是昨天那件,很顯然,她在這里守了一夜。
“我沒有事,你不要哭。”他氣若游絲地繼續表演著。
沈佳宜哭著說道:“還說沒事,都把你打成這樣了,我父親動用很大的關系才把你保出來,醫生說再晚半天你就……”
她突然捂住嘴,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胡天佑艱難地抬起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這個動作讓兩人都愣住了。
女孩的皮膚比想象中更柔軟,淚水沾在指尖,竟有些發燙。
“實在抱歉,讓你擔心了。”他聲音沙啞,“令尊沒有責怪你吧?”
“他說……”沈佳宜突然臉紅到耳根,“說想見見這個讓我哭紅眼睛的年輕人。”
胡天佑閉上眼睛假裝虛弱,心里卻繃緊了弦。
他的計劃成功了,在日本人那里挨的打沒有白挨。
但看著沈佳宜憔悴的臉,那句準備好的臺詞突然卡在喉嚨里。
窗外梧桐樹上,兩只麻雀正在打架,一片羽毛晃晃悠悠落在窗臺上。
“餓不餓?我熬了粥。”沈佳宜從保溫桶里倒出香氣四溢的雞茸粥,小心吹涼,“放了人參,補氣血的。”
胡天佑張嘴接住遞到唇邊的勺子。
粥很香,但他嘗不出味道。
女孩眼睛紅紅的,應該是熬夜看護自己造成的。
這樣單純的姑娘,不該被卷進血腥的諜戰旋渦。
“怎么又哭了?”他抬手想擦新涌出的淚水,卻被沈佳宜抓住手指貼在臉頰上。
這個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讓胡天佑渾身僵硬。
“醫生說……說你左手小指骨折,現在不能動……”她哽咽得說不下去。
胡天佑看著自己被包扎成粽子的手。
這傷是他自己設計的。
在審訊室他故意激怒日本人踩斷自己的一根手指。
當時只覺得是必要代價,此刻卻莫名愧疚起來。
“不妨事。”他試著活動手指,“吃飯寫字本來就用右手。”
沈佳宜破涕為笑,那笑容干凈得刺眼。
胡天佑突然不敢直視她的眼睛,轉而望向窗外。
深秋的南京城處處彌漫著桂花香氣。
遠處傳來賣桂花糕的吆喝聲,生活看似平靜如常。
只有他知道,這場戲才剛剛拉開帷幕。
陽光斜斜地穿過百葉窗,在雪白的被單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胡天佑半靠在床頭,看著沈佳宜纖細的手指正靈巧地削著蘋果。
果皮連成一條完美的螺旋,在陽光下泛著晶瑩的光澤。
“小時候我生病,母親就是這樣給我削蘋果的。”沈佳宜輕聲說著,將蘋果切成小塊,“她說完整的果皮能帶來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