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武手里握著鐵皮做的擴音喇叭,快步走到鐘毅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三個人不時點頭,似乎對李尚武的建議表示認可。
說了幾句之后,鐘毅說道:“一定要保持最大的克制,告訴公安的同志,只能維持秩序,不能動手抓人,絕對不能傷害一個群眾。”他的聲音堅定有力,向在場的所有人傳達著明確的指示。
李尚武拿著喇叭就走上前去,劉乾坤、令狐和丁剛幾人則跟在身后,在警察與僵持的人墻后面,艱難地擠出了一條縫。這個時候,李尚武看旁邊有一臺警車,順勢就把鐵皮喇叭放在車頂之上,一伸手,撐著身體就爬到了車頂上。
李尚武站在車頂上一看,人群將一公里長的主干道堵得死死的,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到底有多少人數也數不清楚。人群中到底有哪些人是真正表達訴求的,哪些人是湊熱鬧看熱鬧的,根本分不清楚。
李尚武站在車頂之上,自然成了現場最高的人。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舉起鐵皮喇叭,大聲說道:“大家安靜一下,大家安靜一下。”他的聲音通過喇叭傳出去,在人群中回蕩,人群中嘈雜的聲音漸漸小了一些。李尚武接著說道:“鄉親們啊,我是李尚武,是咱們市公安局的副局長,大家聚集起來,就是要反映不讓出租車跑的問題,是不是啊?”他的語氣平和,試圖拉近與群眾的距離。
本來還嘈雜的人群,聽到了喇叭的聲音之后,逐漸安靜了下來。李尚武又將自己的話重復了一遍,接著說道:“大家是不是就不想讓出租車跑啊?”
在前面的人喊起幾個口號,說道:“我們要吃飯,我們要養家,不能讓出租車跑啊!”
李尚武說道:“同志們!我代表政府向大家表態,只要你們不同意,出租車就不跑了。只要你們不愿意,咱們就不讓跑出租!”他的聲音堅定有力,給群眾吃了一顆定心丸。
前排的人此時率先聽到這個消息,一時之間,圍在人墻里的人都歡呼鼓舞起來,他們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這消息像一陣風一樣,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后面的人也聽到出租車不跑了,歡欣鼓舞的聲音在人群中爆發出來,還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李尚武說:“政府也不管飯,啊,那大家都散了吧?,抓緊時間,該吃飯吃飯,喝水喝水,該掙錢掙錢。公安局的同志,把路給我讓開,讓咱們的群眾回家吃飯,出去掙錢。”他一邊說,一邊揮手示意警察讓路。
原本堵在路口的兩三百干警,聽到把路讓開的命令,很是自覺地往兩邊散開。三輪車如同潮水一般,沿著大街小巷奔涌開來,聚集在主干道上的車越走越少,逐漸地,道路也就通了。
鐘毅看著散去的群眾,目光緊鎖,又扭頭看向了汽車站中心廣場上懸掛的橫幅,說道:“馬上開會。”
唐瑞林看著散去的人群,怎么也沒想到,自己今天一天要到中心汽車站兩趟,一趟是出席剪彩活動,一趟則是來安撫這聚集抗議的群眾,他不禁在心里暗自感嘆,這一天的經歷實在是太復雜了。
來到了會議室之后,鐘毅并沒有想象中的大發雷霆,他神色平靜,看眾人都落了座,聲音沉穩就說道:“同志們!今天臨時組織大家開個會,先由乾坤同志,把情況介紹一下。”
劉乾坤將聚集的群眾主要是因為投入了50輛黃色面包車作為出租車,影響了生意的事情,向領導做了詳細的匯報。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把現場的情況生動地描述了出來。
鐘毅點了點頭說道:“基本情況大家都清楚了,那談一談下一步怎么辦?好,你們光明區先發啊。”
劉乾坤微微側頭,目光與令狐交匯,輕輕點了一下頭,給予鼓勵與肯定。令狐心領神會,立刻站整了整自己的衣領,表情嚴肅而認真。面向鐘毅書記以及在座的各位領導,他微微欠身,雙手交疊放在身前,沉穩地說道:“鐘書記,各位領導,我代表區政府發。目前來看,投入出租車的條件確實還不是很成熟。主要是沒有充分考慮到東原人力三輪這種占比較高的特殊情況。經過我們初步統計,光明區大概有1000人到1500人他們都是靠人力三輪為生的。在沒有充分權衡這部分人利益的情況下,我們貿然投入了出租汽車,對他們的生計造成了直接影響。”他一邊說著,一邊微微皺眉。
鐘毅聽著令狐的發,緩緩地點了點頭,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沉思,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若有所思地說道:“交通局呢?”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交通局的分管副局長此刻有些局促地道:“各位領導,我們交通局和交運公司也要深刻檢討。在這件事情上,我們確實考慮不周,沒有充分預估到人力車群眾的意見會如此之大。只是現在車都已經買了,如果不運營的話,咱們市上的損失可就大了。這些車都是承包給個人的,人家也向政府交了租金,我們實在是沒辦法跟他們交代呀。”
鐘毅再次點了點頭,他的目光轉向丁剛,神色平靜地說道:“你們公安局呢?”
丁剛身姿挺拔,聲音洪亮地說道:“尊敬的鐘書記,各位領導,我們公安局堅決維護社會治安秩序,堅決保障東原市各項大局穩定。今天這件事情的解決,我們從平安縣和曹河縣緊急調動了300名警力進行支援。在整個過程中,我們的民警同志們都堅守崗位,隨時準備應對各種突發情況……”
鐘毅聽完之后,臉上依舊波瀾不驚,他微微轉向李尚武,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說道:“尚武啊,今天這個事件處理得很好,你也講上幾句。”
李尚武謙遜地笑了笑,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緩緩說道:“那我說幾句吧。這個事發之前我在東洪縣出差。事情的原因,我認為并不復雜,本質上都是利益之爭嘛,大家的訴求也都可以理解。”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目光掃視了一圈會議室里的眾人,接著說道:“我想講的主要是做好善后處理。第一,是要盡快找到這次事件的組織者。任何群體事件,背后都會有一個組織,不管這個組織是嚴密的,還是松散的,總歸有那么三五個核心人員,我們一定要找到這三五個人,這是解決問題的關鍵,這是第一點。”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輕輕點了點,以強調重點。“第二,就是找到這關鍵的人員之后,再找一些群眾代表,大家坐下來好好溝通。不能因為自己要掙錢,就不讓別人掙錢,這不就搞成了壟斷嗎?對于普通群眾,我們要有耐心去引導,讓他們理解城市發展的需求。但對于背后的組織者,如果還繼續搞煽動群眾的事情,那么,我們要堅決予以打擊,絕不姑息。”
“第三,要召開溝通會,對出租車進行廣泛的宣傳動員。我們不能一直就靠人力三輪吧,東原要發展,坐在人力三輪車上,能跑多遠呢?我們要讓群眾明白出租車對于城市發展的重要性。第四點,那就是要爭取最廣泛群眾的支持。出租車還是為了群眾出行方便,但是出租車的價格高,并不是每個人出行都要做出租,它服務的是有急事、相對富裕的家庭和群眾,我們最廣泛的群眾還是要依靠人力三輪嘛,所以說,兩者是一個沖突,但沖突的點并不大,只要我們做通了群眾工作,逐步投放出租車,我認為這件工作并不是什么復雜的工作。”
鐘毅、唐瑞林和鄧牧為三個人聽完李尚武的發后,都露出很是滿意的表情。鐘毅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他看了看唐瑞林,溫和地說道:“瑞林市長,你有沒有什么要做的指示啊?”
唐瑞林在鐘毅面前一直保持著低調謙遜的態度,他微笑著說道:“鐘書記,這件事情的處理是有驚無險的,相應的同志,特別是李尚武同志表現出了駕馭復雜問題的能力,我覺得李尚武同志說的就很好啊,我完全贊同他的觀點。”
鐘毅又看向旁邊的鄧牧為,親切地說道:“牧為呀,你有什么要強調的?”
鄧牧為擺了擺手:“鐘書記,我沒什么要強調的,尚武同志已經把該說的都說得很到位了。”
鐘毅這才清了清嗓子,說道:“那同志們,我還是說幾句吧。今天這件事情是一個突發事件,誰也沒有料到的突發事件。這件事情呢,我們并不是說要追究誰的責任,而是說找到問題所在,從而解決問題。”
鐘書記的目光掃視著會議室里的每一個人,神情專注而嚴肅。“首先,我認為這是一個發展中的問題,投入出租汽車是勢在必行,就像尚武同志講的,東原不能一直坐在人力三輪車上,城市要發展,交通也要與時俱進。第二,我們要反思,這么大的群眾集體事件,為什么事先我們的公安機關、我們的黨政機關,沒有得到任何的消息,這么大的聚集活動,肯定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組織起來的呀,難道我們的黨員干部家里就沒有人騎三輪嗎?我看不是啊。我們的工作還存在很多漏洞,需要進一步加強信息收集和溝通機制。第三點,就是怎么解決問題,剛剛尚武同志的四點意見非常好,我完全贊同。既然是好的意見,就抓好落實。排查重點目標的事情,你們光明區負責,一定要盡快找出組織者。第二,對組織者的批評教育工作,由公安局負責,要讓他們認識到自己有問題可以反應,但是絕對不能搞煽動。第三,座談會的事情由交通局來落實,要廣泛聽取群眾意見,做好宣傳動員工作。第四,宣傳的工作,由宣傳部門來落實,要讓群眾正確認識出租車的投放,爭取他們的支持。好吧,大家還有沒有需要補充的呀?”
眾人都低著頭,認真地在本子上做著筆記,有的人匆忙出門來不及拿本子,只能借用汽運公司的信紙。會議室里只聽到筆尖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
鐘毅看眾人都沒有補充性的意見,就又提高了音量,說道:“同志們!大家要學習,特別是年輕的同志,要學習尚武同志這種解決復雜問題的能力和經驗,這對我們今后的工作非常重要。好吧,那就散會。”
散了會,丁剛冷不丁地看了看在自己右手邊的李尚武,臉上帶著一副真誠的笑意,說道:“老將出馬,一個頂倆,尚武局長,今天如果不是你來的及時,事情就鬧大了呀。”他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李尚武的肩膀。
李尚武并不想在丁剛面前賣弄,十分謙遜地笑了笑,說:“丁局長,都是你前期工作做的好,我才有底氣站在警車上呀。要不是你調來了這么多警力維持秩序,我也沒辦法這么順利地解決問題。”
兩人交流幾句之后,走到會議室門口的鐘毅,突然扭過身來,對著身后的李尚武說:“尚武同志,你跟我去一趟市委。”
丁剛看著被鐘毅叫走的李尚武,內心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涌上心頭。他微微皺了皺眉頭,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羨慕,也有一絲失落,但很快他便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時間來到了下午三點,陽光灑在縣委大院里,吳香梅縣長帶著常務副縣長鄒新民、副縣長齊東強,還有我和鐘瀟虹,就已經在縣委大院等待工業開發區的黨工委副書記、主任胡曉云。吳香梅不時地看一眼手表和鄒新民、齊東強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鐘瀟虹湊在我的旁邊,臉上帶著一絲神秘的笑容輕聲說道:“李書記,我想問一問,那個馬香秀老師到底是誰呀?我怎么從來沒聽你和曉陽說起過?”
我看著鐘瀟虹,一臉疑惑地回應:“哪里來的馬向秀?我印象里根本沒有這個人。
對于別人提出問題,得看問題本身對不對。這問題都錯了,回答肯定也不對。這種時候,最好把問題拋回給對方。”我頓了頓,嘴角微微上揚,接著說道,“鐘部長,我可聽說,你和煤炭公司的書記谷永水,以前關系不錯吧?”我一邊說著,一邊用調侃的眼神看著她,試圖轉移話題。
鐘瀟虹一聽,臉上瞬間泛起一抹紅暈,從耳根一直紅到了臉頰。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連忙擺手否認:“李書記,你這話說的,我咋回答。”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