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慶峰所不虛,不僅他的名字不在臺賬上,鄒鏡池的名字也未出現,在座眾人中也鮮有人的名字登記在冊。此舉,便是為了防止日后被查出領導干部參與貨車經營多些口舌去解釋。
旁邊一人問道:“萬主任,依您之見,這合同咱們是非簽不可了?”
萬慶峰放下茶杯,緩緩說道:“哎,怎么能說簽就簽呢?簽了之后,咱們在座的諸位退休后可都得喝西北風了。咱們鏡池主任,以后恐怕也只能投靠子女了。”
鄒鏡池說道:“這煤炭是臨平大家的,也不知道他老張一個人,操的什么心。這樣,萬主任,您給大家拿個主意吧。”
萬慶峰沉思片刻,一臉淡定地說:“我看大家也不必過于沮喪,至少有三條路可走。其一,告。大家找人去告張慶合,他不是在市委有關系嗎?我們把信寫到省委,理由很簡單,之前縣政府基于當時的情況所做的決策完全合規合法,張慶合憑什么否定?其二,鬧。我們不出面,找些人去縣委鬧,就問他們還讓不讓大家活了。其三,找。鏡池的兄弟在省政協身居要職,咱們臨平縣也出了不少在省市的領導干部,我們不便出面,他們總可以吧。變相給張慶合施壓,他一個縣委書記,既未經過縣委常委會,也未經過縣政府常務會,就擅自否定之前的決定,這難道不違規?”
眾人聽完,紛紛點頭稱是。鄒鏡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端起杯子笑道:“老伙計們,為啥咱老萬同志能當主任?這就是水平啊!來,大家舉杯,為萬主任的高見干杯。喝了這杯酒,大家各司其職,誰去告,誰去鬧,誰去找要說清楚,我先表個態,這事我去找鏡堂,請他給縣里施壓,三管齊下,齊心協力最好把張慶合調離臨平。”
月色朦朧,似一層薄紗,為夜晚的武裝部院子里的一切都鍍上了淡淡的銀輝。樹木的枝丫在夜空中勾勒出斑駁的剪影,新抽出的嫩葉在微風中帶來了春的味道,喚醒了角落里不知名的蟲鳴鳥啼。遠處住宿樓的窗戶里,透出星星點點的光亮。
我和曉陽陪著張叔、香梅縣長在大院里散步。張慶合步伐穩健,雙手有節奏地前后擺動,每一步都走得從容而淡定。不時微微仰頭,呼吸著帶著春天氣息的清新空氣,臉上露出一絲愜意。
吳香梅步態輕盈,走路很快,目光溫柔地掃視著四周,欣賞著這美好的夜色。
吳香梅輕聲說道:“書記啊,現在我估計全縣不少同志都在議論煤炭公司運輸的事啊。”
張慶合微微點頭,說道:“就是要讓大家議論,讓大家評判這件事縣委做得對不對,公道自在人心嘛。朝陽啊,這件事情,你的功勞不小,抓到了關鍵證據。有這個證據在,縣委便掌握了主動權。我啊現在反倒擔心他們不把事情鬧大。”
香梅縣長看著張叔,問道:“張書記啊,我看接下來壓力會很大,要不要我們縣政府先開個常務會,把事情布置下去,先給大家敲敲鐘,免得被動?”
張慶合擺了擺手,說道:“香梅啊,有些事要大事化小,有些事則要小事化大。我們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家丑不外揚。但此事我認為反其道而行之效果更佳,先給大家吹吹風,看看情況再說。”接著,張叔轉頭對曉陽說:“曉陽啊,等我把這筆錢湊齊了,我就有資格和紅旗書記坐在一張桌子上談啤酒廠的事了。”
曉陽有些擔憂地說:“張叔啊,真的要干啤酒廠啊,這事難度可不小。按照之前的測算,恐怕臨平縣出600萬,平安縣出400萬,我怕這錢你們還沒要回來。張云飛掛職已結束回省城了。”
張慶合說道:“曉陽啊,所以你要多和紅旗書記溝通,咋說也要讓他把張云飛留在平安。張云飛在省城的企業家人脈和資源而真是咱們最需要的,這樣的資源,無論是放在我們臨平還是平安,對整個東原都是大有裨益的。”
晚飯后散步已成為一種習慣。此時,鐘瀟虹正在廚房里與張嬸一起洗刷餐具。待大家在武裝部轉了一兩圈后,張嬸和鐘瀟虹收拾完畢,也加入了散步的隊伍。眾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已到九點多鐘,平日里大家都多有接待任務,難得像今天這般清閑,聊得盡興,直至十點鐘才各自回房休息。
回到家中,我滿心疑惑地問曉陽:“曉陽啊,你說啊,為什么張叔說這事鬧大了反而有利呢?”
曉陽想了想,解釋道:“你還沒看出來嗎?參與煤炭運輸之事的多是本土干部,無論是縣委還是縣政府,一旦開會討論,便是明面上與他們作對,阻力必然極大。給大家的感覺就是,縣委對著他們來的。而張叔如今只是輕描淡寫地拋出話題,若他們鬧事,張叔便有了光明正大收拾他們,解決問題的理由。”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道:“張叔確實只帶了縣委辦梁滿倉主任一人去煤炭公司開會,到現在,縣里常委會和縣政府的辦公會、常務會都還未提及此事。”
曉陽笑著說:“三傻子啊,好好跟著張叔學吧,等你學成大聰明了,你就算出師了。”
我滿不在乎地說:“三聰明三傻子,我倒不在意,反正大家都喊我李局長。只是咱們公安局經費緊張,按照何浩的說法,把萬公子抓了,公安局基層派出所的裝備問題就能全部解決了。你說這萬公子到底貪了多少錢?”
曉陽無奈地搖搖頭,說道:“你別管他貪了多少。你只需記住,不該拿的錢,咱一分都不能拿。你要是缺錢,跟姐說,在錢上面姐不會虧待你。”
我眼珠一轉,笑著說:“曉陽,你這么說,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能不能以后我的工資就不上交了?”
曉陽一聽,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輕輕拍了一下我的頭:“你呀,就知道惦記那點工資。你的那點工資,姐還看不上。姐幫你存著,是為了給你娶媳婦。”
我急忙說道:“算了算了,我有一個媳婦就夠了。多了,腰疼。”
曉陽笑著說:“你這孩子,倒是會在意自己?姐管得緊是為你好,你看二哥,或者你看爸,人家誰張口提錢,閉口提票子的,庸俗。男人要把心思放在事業上,別總盯著那點小錢。再說你的存量也不大,關鍵在增量,好好干工作,組織還會給你漲工資的。三傻子,張叔說了,公安機關掌握了關鍵證據,這才讓張叔下定決心整治此事。所以,今天姐要好好犒勞你。”
我眼睛一亮,說道:“曉陽,我想換一種犒勞方式,能不能從經濟上補償我一下?”
曉陽白了我一眼,說道:“從經濟上補償你?原則上也可以,但姐更想從精神上和物質上對你進行獎勵。被子抓這么緊干啥,還不去洗。”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