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夜,像一團化不開的濃墨,粘稠得讓人窒息。
方志遠坐在半島會所的頂層包廂里,手里的雪茄忽明忽暗。
他有些煩躁。
按理說,李沐陽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搞定那個姓楚的廢物了。那個吳大師手段陰毒,他是見識過的,只要這兩人聯手,捏死一個被逐出家族的棄子,跟碾死一只螞蟻沒什么區別。
可右眼皮一直在跳。
跳得人心慌。
桌上的威士忌只剩個底,冰塊化成了水,渾濁不堪。
“嗡――”
手機在紅木桌面上震動,發出如同電鉆般刺耳的聲響。
方志遠猛地伸手抓過手機。
來電顯示:王德發。
這老狐貍,這么晚打電話干什么?難道是去邀功了?
“喂,老王,事情辦妥了?”方志遠吐出一口煙圈,聲音里透著一絲慵懶和得意,“那小子是不是跪在你面前求饒?”
聽筒那邊是一陣死寂。
只有沉重、急促,仿佛風箱破損般的喘息聲。
“說話!”方志遠眉頭擰成一個川字,坐直了身體。
“方……方總……”王德發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某種極度的驚恐和虛脫,“退……退出來吧。”
“你說什么?”
“別惹楚嘯天……真的,別惹他……”王德發語無倫次,聲音抖得厲害,“他不是人……他是魔鬼!李少……李少完了!吳大師也完了!全完了!”
方志遠心里咯噔一下。
手里的雪茄抖落了一大截煙灰,燙在他的真絲西褲上,燙出一個焦黑的洞。
他卻渾然不覺。
“把話說清楚!李沐陽怎么了?!”方志遠吼道。
“鬼……有鬼……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去給他送合同……不想死就離他遠點!”
嘟嘟嘟。
電話掛了。
方志遠握著手機,愣了足足三秒。
“砰!”
他猛地將手機砸向對面的墻壁。最新款的定制手機瞬間四分五裂,屏幕碎片炸得滿地都是。
“廢物!一群廢物!”
方志遠面容扭曲,原本英俊的臉龐此刻顯得格外猙獰。
王德發被嚇破膽了?李沐陽完了?
這怎么可能!
楚嘯天那個廢物,三年前就像條喪家犬一樣被趕出上京,身上除了一張還算好看的臉,還有什么?
“我不信邪。”
方志遠咬著牙,從抽屜里拿出一部備用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彪子,帶幾個人,去李沐陽的別墅看看情況。另外……給我盯死楚嘯天現在的住處,我要知道他每分每秒在干什么!”
掛斷電話,方志遠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燈火輝煌的城市。
玻璃倒映出他陰狠的眼神。
“楚嘯天,既然回來了,我就讓你再死一次。這次,我要把你連皮帶骨都吞下去!”
……
翌日清晨。
陽光透過破舊的窗簾縫隙,像金色的利劍刺入昏暗的房間。
楚嘯天盤膝坐在床上,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這口白氣凝而不散,在空中游走了一圈,竟隱隱呈現出龍形,最后才消散于無形。
一夜修煉,《鬼谷玄醫經》的第一層算是穩固了。
他睜開眼。
那一瞬間,破舊的出租屋仿佛亮堂了幾分。
門外傳來極其輕微的剎車聲。
來了。
楚嘯天嘴角噙著一抹冷笑,起身,隨意套了一件洗得發白的t恤,走過去拉開了房門。
門口站著一個人。
曾經在商界叱咤風云、不可一世的地產大亨王德發,此刻正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佝僂著背,手里死死攥著一個文件袋。
他的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打了兩拳,嘴唇發白,額頭上全是細密的冷汗。
看到楚嘯天的一瞬間,王德發雙腿一軟,差點直接跪下去。
昨晚那通電話之后,他一夜沒睡。
只要一閉眼,腦子里就是李沐陽那張如同枯樹皮一樣的臉,還有那個陰冷至極的聲音。
“楚……楚少。”
王德發哆哆嗦嗦地遞過文件袋,聲音沙啞,“這是城西那塊地的轉讓合同……還有……還有相關的批文,我都準備好了。您……您過目。”
楚嘯天沒有接。
他只是淡淡地看著王德發。
那種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個人,而像是在看一只隨手可以碾死的螻蟻。
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可偏偏就是這種漠視,讓王德發感到一種泰山壓頂般的窒息感。
“我很可怕嗎?”楚嘯天忽然開口。
“不……不……您是神人,神人……”王德發拼命搖頭,臉上的肥肉跟著亂顫。
楚嘯天伸手接過文件袋,抽出合同掃了一眼。
無償轉讓。
王德發這老東西,為了保命,倒是真舍得割肉。這塊地雖然位置偏,但未來規劃里有地鐵線經過,價值至少三個億。
“做的不錯。”楚嘯天將合同隨手扔在鞋柜上,“你的命,暫時保住了。”
聽到這話,王德發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差點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