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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集-(2):邊城浪子(上)_第四章 與刀共存亡

    花滿天道:“死狗?”

    樂樂山大笑,道:“不錯,死狗,只有死狗才不叫,也只有死人才不說話……”

    花滿天皺了皺眉,道:“喝醉了的人呢?”

    樂樂山笑道:“喝醉了的人不但話特別多,而且還專門說討厭話。”

    花滿天冷冷道:“這倒也是真話。”

    樂樂山又大笑,道:“真話豈非本就總是令人討厭的……酒,酒呢?”

    他笑聲突然中斷,人已又倒在桌上。

    花滿天皺著眉,滿臉俱是厭惡之色。

    云在天忽然搶著道:“萬馬堂中,本有公犬二十一條,母犬十七條,共計三十八條;飼雞三百九十三只,平均每日產卵三百枚,每日食用肉雞約四十只,還不在此數。”

    此時此刻,他居然好像賬房里的管事一樣,報起流水賬來了。

    葉開微笑道:“卻不知公雞有幾只?母雞有幾只?若是陰盛陽衰,相差太多,場主就該讓公雞多多進補才是,也免得影響母雞下蛋。”

    云在天也笑了笑,道:“閣下果然是個好心人,只可惜現在已用不著了。”

    葉開道:“為什么?”

    云在天忽然也沉下了臉,一字字道:“此間的三十八條猛犬,三百九十三只雞,都已在一夜之間,死得干干凈凈。”

    葉開皺了皺眉,道:“是怎么死的?”

    云在天臉色更沉重,道:“被人一刀砍斷了脖子,身首異處而死。”

    慕容明珠突又笑道:“場主若是想找出那殺雞屠狗的兇手,我倒有條線索。”

    云在天道:“哦?”

    慕容明珠道:“那兇手想必是個廚子,若叫我一口氣連殺這么多只雞,我倒還沒有那樣的本事。”

    云在天沉著臉,道:“不是廚子。”

    慕容明珠忍住笑道:“怎見得?”

    云在天沉聲道:“此人一口氣殺死了四百多頭雞犬,竟沒有人聽到絲毫動靜,這是多么快的刀法!”

    葉開點了點頭,大聲道:“端的是一把快刀!”

    云在天道:“像這么快的刀,莫說殺雞屠狗,要殺人豈非也方便得很。”

    葉開微笑道:“那就得看他要殺的人是誰了。”

    云在天目光卻已盯在傅紅雪身上,道:“閣下這柄刀,不知是否能夠一口氣砍斷四百多頭雞犬的頭顱?”

    傅紅雪臉上還是全無表情,冷冷道:“殺雞屠狗,不必用這柄刀。”

    云在天忽然一拍手,道:“這就對了。”

    葉開道:“什么事對了?”

    云在天道:“身懷如此刀法,如此利器的人,又怎會在黑夜之間,特地來殺雞屠狗?”

    葉開笑道:“這人若不是有毛病,想必就是閑得太無聊。”

    云在天目光閃動,道:“各位難道還看不出,他這樣做的用意何在?”

    葉開道:“看不出。”

    云在天道:“各位就算看不出,但有句話想必也該聽說過的。”

    慕容明珠接著問道:“什么話?”

    云在天目中似乎突然露出一絲恐懼之色,一字字緩緩道:“雞犬不留!”

    慕容明珠悚然動容,失聲道:“雞犬不留?……為什么要雞犬不留?”

    云在天冷冷道:“若不趕盡殺絕,又怎么能永絕后患?”

    慕容明珠道:“為什么要趕盡殺絕?難道……難道十九年前殺盡神刀門下的那批兇手,今日又到萬馬堂來了?”

    云在天道:“想必就是他們。”

    他雖然在勉強控制自己,但臉色也已發青,說完了這句話,立刻舉杯一飲而盡,才慢慢地接著道:“除了他們之外,絕不會有別人!”

    慕容明珠道:“怎見得?”

    云在天道:“若不是他們,為何要先殺雞犬,再來殺人?這豈非打草驚蛇?”

    慕容明珠道:“他們又為何要這樣做?”

    云在天緊握雙拳,額上也已沁出汗珠,咬著牙道:“只因他們不愿叫我們死得太快,死得太容易!”

    夜色中隱隱傳來馬嘶,更襯得萬馬堂中靜寂如死。

    秋風悲號,天地間似也充滿了陰森肅殺之意。

    邊城的秋夜,本就時常令人從心里一直冷到腳跟。

    傅紅雪還是一直凝視著手里的刀,葉開卻在觀察著每個人。

    公孫斷不知何時,又開始不停地一大口、一大口喝著酒。

    花滿天已站起來,背負著雙手,在萬馬奔騰的壁畫下踱來踱去,腳步沉重得就像是抱著條幾百斤重的鐵鏈子。

    飛天蜘蛛臉色發白,仰著臉,看著屋頂出神,也不知想著什么?

    慕容明珠剛喝下去的酒,就似已化為冷汗流出——這件十九年前的舊案,若是真的和他完全無關,他為什么要如此恐懼?

    馬空群雖然還是不動聲色,還是端端正正,筆筆直直地坐在那里,就仿佛還是完全置身事外。

    可是他的一雙手,卻已赫然按入了桌面,竟已嵌在桌面里。

    “一醉解千愁,還是醉了的人好。”

    但樂樂山是真的醉了么?

    葉開嘴角露出了微笑,他忽然發覺,唯一真正沒有改變的人,就是他自己。

    燭淚已殘,風從屏風外吹進來,吹得滿堂燭火不停地閃動,照著每個人的臉陣青陣白陣紅,看來就好像每個人心里都不懷好意。

    過了很久,慕容明珠才勉強笑了笑,道:“我還有件事不懂。”

    云在天道:“哦?”

    慕容明珠道:“他們已殺盡了神刀堂的人,本該是你們找他們復仇才對,他們為什么反而會先找上門來了?”

    云在天沉聲道:“神刀、萬馬,本出一門,患難同當,恩仇相共。”

    慕容明珠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和萬馬堂也有仇?”

    云在天道:“而且必定是不解之仇!”

    慕容明珠道:“那么他們又為何等到十九年后,才來找你們?”

    云在天目光似乎在眺望著遠方,緩緩道:“十九年前的那一戰,他們雖然將神刀門下斬盡殺絕,但自己的傷損也很重。”

    慕容明珠道:“你是說,那時他們已無力再來找你們?”

    云在天冷冷道:“萬馬堂崛起關東,迄今已三十年,還沒有人敢輕犯萬馬堂中的一草一木。”

    慕容明珠道:“就算那時他們要休養生息,也不必要等十九年。”

    云在天目光忽然刀一般盯在他臉上,一字字道:“那也許只因為他們本身已傷殘老弱,所以要等到下一代成長后,才敢來復仇!”

    慕容明珠悚然動容道:“閣下難道真的對我們有懷疑之意?”

    云在天沉聲道:“十九年前的血債猶新,今日的新仇又生,萬馬堂上上下下數百弟兄,性命都已系于這一戰,在下等是不是要分外小心?”

    慕容明珠亢聲道:“但我們只不過是昨夜才剛到這里的……”

    葉開忽又笑了笑,道:“就因為我們是昨夜剛到的陌生人,所以嫌疑才最重。”

    慕容明珠道:“為什么?”

    葉開道:“因為這件事也是昨夜才發生的。”

    慕容明珠道:“難道我們一到這里,就已動手,難道就不可能是已來了七八天的人?”

    葉開緩緩道:“十九年的舊恨,本就連片刻都等不得,又何況七八天?”

    慕容明珠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喃喃道:“這道理不通,簡直不通。”

    葉開笑道:“通也好,不通也好,我們總該感激才是。”

    慕容明珠道:“感激?”

    葉開舉起金杯,微笑道:“若不是我們的嫌疑最重,今日又怎能嘗到萬馬堂窖藏多年的美酒!”

    樂樂山突又一拍桌子,大笑道:“好,說得好,一個人只要能凡事想開些,做人就愉快得多了……酒,酒呢……”

    這次他總算摸著了酒杯,立刻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慕容明珠冷冷道:“這酒閣下居然還能喝得下去,倒也不容易。”

    樂樂山瞪眼道:“只要我沒做虧心事,管他將我當作殺雞的兇手也好,殺狗的兇手也好,都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這酒我為什么喝不下去?……酒呢?還有酒沒有?”

    酒來的時候,他的人卻又已倒在桌上,一瞬間又已鼾聲大作。

    花滿天用眼角瞅著他,像是恨不得一把將這人從座上揪起來,擲出門外去。

    對別的人,別的事,花滿天都很能忍耐,很沉得住氣。

    否則他又怎會在風沙中站上一夜?

    但只要一看見樂樂山,他火氣好像立刻就來了,冷漠的臉上也忍不住要露出憎惡之色。

    葉開覺得很有趣。

    無論什么事,只要有一點點特別的地方,他都絕不會錯過的,而且一定會覺得很有趣。

    他在觀察別人的時候,馬空群也正在觀察著他,顯然也覺得他很有趣。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兩人目光突然相遇,就宛如刀鋒相接,兩個人的眼睛里,都似已迸出了火花。

    馬空群勉強笑了笑,仿佛要說什么。

    但這時慕容明珠突又冷笑道:“現在我總算完全明白了。”

    云在天道:“明白了什么?”

    慕容明珠道:“三老板想必認為我們這五個人中,有一人是特地來尋仇報復的,今日將我們找到這里來,為的就是要找出這人是誰!”

    馬空群淡淡道:“能找得出么?”

    慕容明珠道:“找不出,這人臉上既沒有掛著招牌,若要他自己承認,只怕也困難得很!”

    馬空群微笑道:“既然找不出,在下又何必多此一舉?”

    葉開立刻也笑道:“多此一舉的事,三老板想必是不會做的。”

    馬空群道:“還是葉兄明見。”

    慕容明珠搶著道:“今夜這一會,用意究竟何在?三老板是否還有何吩咐?抑或真的只不過是請我們大吃大喝一頓的?”

    詞鋒咄咄逼人,這一呼百喏的貴公子,三杯酒下肚,就似已完全忘記了剛才的解劍之恥。

    富貴人家的子弟,豈非本就大多是胸無城府的人?

    但這一點葉開好像也覺得很有趣,好像也在慕容明珠身上,發現了一些特別之處了。

    馬空群沉吟著,忽然長身而起,笑道:“今夜已夜深,回城路途遙遠,在下已為各位準備了客房,但請委屈一宵,有話明天再說也不遲。”

    葉開立刻打了個呵欠,道:“不錯,有話明天再說也不遲。”

    飛天蜘蛛笑道:“葉兄倒真是個很隨和的人。只可惜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像葉兄這樣隨和的。”

    馬空群目光炯炯,道:“閣下呢?”

    飛天蜘蛛嘆了口氣,苦笑道:“像我這樣的人,想不隨和也不行。”

    慕容明珠眼睛盯著桌上的八柄劍,道:“何況這里至少總比鎮上的客棧舒服多了。”

    馬空群道:“傅公子……”

    傅紅雪淡淡道:“只要能容我這柄刀留下,我的人也可留下。”

    樂樂山忽然大聲道:“不行,我不能留下。”

    花滿天立刻沉下了臉,道:“為什么不能留下?”

    樂樂山道:“那小子若是半夜里來,殺錯了人,一刀砍下我的腦袋來,我死得豈非冤枉?”

    花滿天變色道:“閣下是不是一定要走?”

    樂樂山醉眼乜斜,突又笑了笑,道:“但這里明天若還有好酒可喝,我就算真的被人砍下了腦袋,也認命了。”

    每個人都站了起來,沒有人堅持要走。

    每個人都已感覺到,這一夜雖然不能很平靜度過,但還是比走的好。

    一個人夤夜走在這荒原上,豈非任何事都可能發生的?

    只有公孫斷,卻還是大馬金刀坐在那里,一大口、一大口地喝著酒……

    風沙已輕了,日色卻更遙遠。

    萬籟無聲,只有草原上偶爾隨風傳來的一兩聲馬嘶,聽來卻有幾分像是異鄉孤鬼的夜啼。

    一盞天燈,孤零零地懸掛在天末,也襯得這一片荒原更凄涼蕭索。

    邊城的夜月,異鄉的游子,本就是同樣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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