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了,這消息送得如此及時,你的心意本宮銘感在懷。”夏侯宣微微頷首,道:“若妍,替我送送王總管。”
若妍會意而去,將那姓王的老太監送至鳳宜宮后院的邊角門處,塞了一份又厚又重的“心意”給對方,然后才轉身小跑回到正殿。進門之后,她的臉上流露出幾分難以掩藏的焦慮神色,欲又止。但她終究還是勉力咬緊牙關、不發一,與秀怡并肩侍立在夏侯宣的身后,靜待自家殿下對此事作出決斷。
時值正午,艷陽高照,鳳宜宮的院子里暖意融融,可正殿內的氣氛卻是驟冷如冬。
夏侯宣踱步回到座椅旁,緩緩坐下,心神瞬時鎮定了下來――這個消息雖說來的十分突然,卻還遠不足以令他驚慌失措、六神無主。只沉吟了片刻,他便出吩咐道:“秀怡,你馬上出宮,把這件事告訴靖安,還有你家那口子……”
秀怡用力地跺了跺腳,急得想哭,“這都什么時候了還開我的玩笑……殿下,他們兩個無官無職的,能幫得上忙嗎?”
夏侯宣安撫性地笑了笑,不置可否道:“正好讓我瞧瞧他們的本事。”秀怡俏目一瞪、淚意一收,狠狠地點了點頭,匆匆地出宮去了――看秀怡這架勢,如若那兩位當真沒有本事,只怕會被她化身母老虎一口吞掉!
目送秀怡離開以后,夏侯宣手撐著下巴、靜靜地想一會兒,復又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說:“我也出宮去了,若妍你看好家。”
“必不辱命,”若妍穩重地應了一聲,關切問道:“殿下也是去找齊公子嗎?”
“找他作甚,”夏侯宣挑了挑眉,淡笑道:“我要去找淑瑤一起打馬球,若母妃遣人來問我去向,你照實說就是了。”話畢,他大步跨出殿門,走入融融暖陽之中,背脊挺拔如初――仿佛那個有可能要去和親的公主跟他半分關系也沒有。
夏侯宣真的一點兒也不緊張嗎?當然不是,和親可不是說著玩的,如果這事兒最終定了下來,長公主殿下距離“英勇就義”也就不遠了――要么是在和親的路上假死脫身,要么是在洞房花燭夜里殺掉新郎而后陪葬,總之都不是什么好結局。
但夏侯宣也并沒有太過緊張,因為大魏長公主下嫁西蠻國主……這個說法實在是太荒謬了,依他估算,這件事真正發生的可能性甚至比一成還要低幾分。
要知道,西蠻人不過是一群盤桓在西北部草原和沙漠中的馬賊而已,所謂的國主也就是個強盜頭子。他們雖已立國百余年,全國治下約有四五百萬人口,卻仍舊保持著游牧民族的生活習俗,無論是政治體系、文化還是經濟都極其落后,根本不能算是正常的封建國家――若把西蠻國與戶籍人口七千多萬、政權體系完善、文化經濟處于封建王朝高端水平的大魏放在一起比較……這還用得著比么?根本就沒什么可比的!
即使近幾十年來,大魏的朝堂弊病叢生,國庫錢糧捉襟見肘,邊軍的士氣和戰力也日趨低迷,但也還遠遠達不到要向西蠻人低頭的地步。事實上,西蠻人連年犯邊,不過都是些小打小鬧,最多就是掃蕩幾座邊城、搶走一批錢糧回去過冬。遞交國書也并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去年有、前年也有,都是討錢討糧。
若是讓夏侯宣來做決策,他肯定會把那些所謂的國書統統撕了,然后窮追猛打,從軍事、文化、經濟多方面入侵,非把西蠻人徹底同化、收服或是滅族不可。可惜皇帝、丞相以及大多數重臣都沒有這種銳意進取的精神,他們并不想跟那些強盜們大動干戈,所以最終的決策多是以安撫為主,給點錢糧打發了事――依夏侯宣看來,他們的心態就相當于大戶人家施舍點錢糧去打發那些連年跑到他們家門口鬧事的乞丐混混們――想也知道,如果那些乞丐混混們高嚷著“光有錢糧還不夠,讓你們家的大小姐嫁給我們老大吧”……皇帝會理睬他們才怪了!
所以夏侯宣并不擔心他會落得個嫁給強盜頭子的結局,打從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開始,他所擔心的就不是這個問題。
先前,夏侯宣之所以會既驚又怒,其實是因為他在那一瞬間就敏銳地察覺到……這分明就是有人在攪事!有人故意針對他!
――西蠻人雖然是強盜,卻也不是傻子,他們遞一封這樣過分的國書過來,除了激怒大魏皇帝以外,還能得到什么別的好處嗎?非但不會有,反而有可能偷雞不成蝕把米,連原本“該得”的錢糧都討不到了!
因此夏侯宣大膽推測,這封國書根本就是被人動過手腳的!
由于暫時還不知道對手或者說黑手究竟是誰,夏侯宣姑且決定靜觀其變,先讓他的“準駙馬”替他出頭“玩兩局”……相信齊靖安是不會令他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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