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翌日,景黎才想起來他還不知道青年的名字。
青年剛把早飯要吃的包子端上來,聽下意識回答:“我叫影七——”
他們做影衛的,通常不能擁有自己的名字,只有編號。當初他在影衛里排第七位,因而旁人都稱他為影七。
“尹七?”景黎仿佛明白了什么,敬佩道,“我一個還管不過來呢,你家有七個?”
影七沒有完全明白景黎的意思,但依舊如實道:“回夫人,共有十二個。”
“哇,那真是太厲害了!”
“咳咳……”
秦昭被茶水嗆得直咳嗽。
這兩人到底是怎么聊到一塊去的?
景黎看了他一眼,沒在意:“那以后我們就叫你阿七啦?”
影七:“是,夫人。”
家里多出個人來幫忙,的確會輕松許多。
景黎和秦昭都不是那種喜歡使喚人的主人家,因而他家的家仆極其好當,只需要定期清掃院子屋子,出門采買生活所需以及買買菜即可。
阿七雖然是個男人,但在侍奉主人家這件事上心思很細,做事也足夠認真,幾乎沒讓秦昭和景黎操什么心。
至于做飯,阿七會是會的,但景黎還是更喜歡吃秦昭做的菜。因而,通常是景黎想好要吃什么,直接讓阿七將原材料買回來,再由秦昭親自下廚。
分工十分明確。
而更加驚喜的是,小魚崽和阿七很合得來。
小魚崽只用了一個時辰就適應家里住進個新叔叔,又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學會如何抓著叔叔的衣服,嚶嚶嗚嗚地賣萌討點心吃。
每到這時候,阿七只能慌亂無措地望向秦昭:“主……先生,這……”
秦昭在置身事外時十分清醒,殘忍道:“不能給,他中午剛吃了大半塊小米蒸糕和半碗羊奶,至少要再等一個半時辰才能吃別的。”
無奈,阿七只能頂著自家小主人委委屈屈的目光,手忙腳亂地安撫。
景黎無可奈何:“你說他怎么這么饞?”
“你也很……”秦昭話音一頓,道,“你快變人那段時間,也總想吃東西。”
景黎眨了眨眼:“對哦,我那會兒也總是餓。”
秦昭點頭:“我猜多半是化形消耗了太多力氣,但也不能給魚崽吃太多,他還小,一次吃太多容易撐到。”
“你說得對。”景黎嘆氣,“可憐的崽。”
秋冬交替,天氣一日比一日涼。
府城在十一月初時下了第一場雪。
雪后的府城別有一番韻味,秦昭特意給顧衡放了天假,讓他約著朋友出門去玩,只需隨后作初雪詩一首。
而他自己,也帶著夫郎和兒子上街逛逛。
“你真不是自己想玩嗎?”景黎懷疑地問。
“是。”秦昭痛快承認,“是我想和你們玩。”
府城的天氣比小山村暖和點,這個時節,只要在外袍里多加一層夾襖便不覺得冷。景黎天生骨架小,秦昭身形也是修長消瘦的類型,穿了三層衣物也不顯臃腫。
他們倆的崽就不是這樣了。
怕小魚崽在外面凍著,景黎特地給他穿了件小棉衣,還配了一頂小帽子。
小崽子手短腳短,穿上棉衣跟個圓球似的,幾乎能在雪地里滾著走。
魚崽深一腳淺一腳踩著地上薄薄的雪,留下一串小腳印,撲進景黎懷里:“呀……呀!”
“知道你開心啦。”景黎摟住他,哄道,“都多大了還不會說話,來,叫聲爹爹。”
魚崽:“呀!”
景黎:“是爹爹!”
魚崽:“呀呀!”
“你怎么總和他較勁。”秦昭護在魚崽身后,無奈道,“其他孩子要一歲才能說話,你兒子才六個月呢。”
景黎嘟囔:“可他長得一點也不像六個月的樣子啊。”
秦昭和景黎一致決定將魚崽孵化那天當做他的生辰,到現在恰好六個多月。日子一長,還是能看出魚崽長得比其他孩子快,他現在不僅能牽著兩位爹爹搖搖晃晃地學走路,身高也已經比某些一歲的孩子更高。
就是依舊不會說話。
他以前學說話也這么晚嗎?景黎自我懷疑著。
景黎當然不記得自己小時候的事,也沒人告訴過他。
其實他現在很少會再想到以前在現代的生活,或許是那些生活并無任何值得他掛念的東西。而在這里不同,他在這里有愛人,有孩子,有朋友,這些構成了他的歸屬感,讓他完全融入進來。
好像他原本就該是生活在這個世界。
“在想什么?”秦昭走過來,低頭將景黎散落的發絲拂到耳后。
景黎抬眼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越長越像和秦昭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魚崽,笑道:“在想他怎么一點沒繼承你的聰明。”
“我倒是覺得他很聰明。”秦昭溫聲道,“可不是誰都能在六個月就學會走路的。”
“也對,而且就算不聰明能怎么辦,你不想要也來不及了。”
景黎戳了戳小魚崽的臉,笑起來:“反正你已經養了個傻子了,再來一個也沒關系。”
小魚崽剛能走兩步路,一刻也閑不住,從景黎懷里掙脫出來,噠噠邁著小短腿就往前跑。
“誒你——”景黎還沒開口,小魚崽就啪嗒一下,一頭栽進了柔軟的雪地里。
只留下兩條小短腿在外面亂蹬。
秦昭哭笑不得,將崽子拉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
“我錯了,他比我傻得多。”景黎道,“傻魚。”
小魚崽多半是沒聽懂,還咯咯地笑得很開心。
一家人在街上玩了一會兒,又去了趟最近的布莊。冬天快到了,秦昭打算給小魚崽添置幾件冬衣。
景黎抱著自家圓滾滾的崽,顛了顛重量,嫌棄道:“好像又重了。”
“是么?我倒沒覺得。”秦昭正在給挑選制作冬衣的料子,聽頭也不回,“不過,我今早的確發現后廚的糕點少了一塊,問問是不是阿七又偷偷拿給魚崽吃了。”
景黎與懷里的崽子對視一眼,別開視線:“多半是了,回頭我問問。”
秦昭正專注對比兩塊顏色相近的紅色料子,難得沒注意到這話中的心虛。
他把挑選好的布料讓老板包起來,又將早已繪好的圖紙遞給他:“勞煩了。”
“不敢。”布莊老板收了定金和圖紙,笑著道,“改明做好給您送到府上去。”
府城的布莊幾乎都是顧家的產業,如今沒人不知道秦昭是顧少爺的教書先生,因而都對他畢恭畢敬。
景黎瞧著那堆布料,皺眉問:“不是給魚崽買衣服嗎,怎么最后又是我的最多?”
秦昭熱衷給景黎穿各式各樣的紅衣裳,尤其喜歡與他鱗片顏色最相近的大紅色,一口氣買了好幾款不同的料子。
再加上秦昭親手設計的圖紙,每件衣衫做出來各不相同,卻都很適合景黎。
“沒有,也有給魚崽買的。”秦昭面不改色,“這些料子他也可以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