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親自將衙役送出門時,圍在門前的人已經散了個干凈,景黎正在清掃門前的鞭炮碎屑。
秦昭也去墻角拿了個笤帚過來,幫他一起掃。
“陳彥安呢?”秦昭問。
景黎道:“他去府衙看排名了,這一早上雞飛狗跳的,他自己考沒考上還不知道呢。”
秦昭應了一聲,又問:“他沒和你說什么?”
“說什么?”
“……沒事。”
看來那小子還是懂得審時度勢。
娃娃親的事在秦昭面前說說就罷,要真敢去景黎面前說,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景黎直起身,問:“你都不問我怎么打發那些媒人的?”
秦昭完全沒將這件事放在心里,景黎提起才想起來,問:“你怎么做的?”
“我對媒人說,我夫君與我情投意合,容不得他人。進我家門只能當妾當侍,伏低做小地伺候我。”景黎朝他眨了眨眼,語氣頗為得意,“然后他們就都跑了。”
能找媒人來說親的大多都是大家閨秀,再不濟容貌上也不會差到哪兒去,誰都不會愿意被壓在一位雙兒之下,當個妾侍。
秦昭失笑:“你也不怕人家說你閑話。”
“說去唄,本來就是實話。”景黎道,“我就是小氣,看不慣誰打你主意。”
秦昭掃完最后那點碎屑,將景黎手中的笤帚接過來,偏頭在景黎側臉親了親:“知道了,夫人。”
此次院試共錄取四十人,陳彥安運氣不錯,正好考到了三十六名。不過賀知行和他的同窗運氣就沒這么好,雙雙落榜,只能再等上一年。
他們心里早有準備,并無失落。
此番畢竟復習時間短,來參加院試也只是想先適應環境,沒有抱太大希望,考不中也無妨。
至于陳彥安,他將這一切都歸功于小魚崽保佑,當天就給崽子買了一大堆玩具衣物,甚至還托人做了個可以搖晃的嬰兒床。
“這是還愿。”陳彥安望著在嬰兒床里睡得正熟的小崽子,壓低聲音認真道,“而且我還許了別的愿望,我對他好點,他說不定能幫我實現。不對,是一定得幫我實現。”
他不用說景黎都知道是什么心愿。
這貨暗戀了阿易一年多的時間,就等著考中秀才回去求親。
不過就他這模樣,景黎很懷疑他能不能開得了這個口。
“記得先回去說服你娘。”陳彥安臨走前,景黎還是沒忍住,囑咐道。
陳彥安他娘性子強勢,會不會同意陳彥安娶個雙兒還兩說。
景黎真怕阿易到時跟了他再被欺負。
“我知道,這不就準備回去和她說么?”陳彥安道,“放心,不會讓阿易被欺負。”
景黎稍有些驚訝。
他剛認識這小胖子的時候,這人還是個沖動任性的性子,沒想到這一年過去,已經成熟許多。
……嗯,也瘦了許多。
陳彥安像是看出景黎在想什么,嘿嘿一笑:“我可是咱們村第二個秀才,對我有點信心。”
秦昭:“第三個。”
“……”陳彥安妥協,“行,我第三,那也不錯,咱們整個縣都沒有幾個秀才呢。”
回鎮上的船緩緩靠岸,船夫幫著陳彥安把行李搬上去,陳彥安問:“秦大哥,你們當真不回村里?”
秦昭搖頭:“我在府城準備明年鄉試。”
“不止鄉試吧。”陳彥安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故作哀愁道,“唉,我得趁現在好好獻殷勤,否則等再過個兩年,秦大哥成了新科狀元郎,那就再也高攀不上了。”
秦昭輕笑:“快上船吧你。”
送走了陳彥安,秦昭抱著孩子,牽著夫郎上了回內城的馬車。
剛上馬車,小魚崽就迫不及待揮舞手臂,讓秦昭幫他掀開車簾。
他今天穿的是陳彥安送他的小衣裳,柔軟的淡紅色上衣在領口處用金絲線繡著兩條小魚,活靈活現,有幾分他原型的模樣。
小崽子趴在車窗上看外頭,也不知看見了什么,咯咯笑起來,咿咿呀呀叫個不停。
——自從習慣自己會發出聲音后,這小崽子就沒一刻安靜過。
小魚崽生得可愛,跟個瓷娃娃似的,引得不少過路人往車里看。
如果從小魚崽破卵那日開始計算,他現在才三個月大,可他明顯長得比同齡人快一些,也更活潑。
別家三個月大的孩子還只能動動腦袋,動動手指,這小家伙已經可以自如揮動手臂,短暫的坐起來以及在爹爹幫助下翻身了。
不過仍然不如當魚的時候靈活。
要知道,這小崽子當魚時,蹦蹦跳跳完全不成問題,已經可以一己之力從臥房跳去書房。反觀現在,連路都不能走,只能時時刻刻讓兩位爹爹抱著。
但小魚崽似乎更喜歡做人時的感覺。
剛開始變人那幾天景黎還很新鮮,后來就開始嫌棄這小混蛋老是纏著他們,沒時間獨處。秦昭便哄著小魚崽變回魚,夜里回魚缸里睡。
可這小崽子偏不聽,好幾次半夜跳上床變回人形,二人怎么哄都沒用,只能認命。
“他就是喜歡你抱著。”景黎捏了捏崽子的小胖手,嘟囔道。
“我覺得不是。”
秦昭摟緊那溫軟的身體,溫聲道:“他只是想與我們一樣。”
因為爹爹們都是人形,他才想更快變成人。
又過了幾日,八月十四,出城的馬車一早就停在了家門前。
景黎給睡得迷迷糊糊的魚崽系上衣服盤扣,有些緊張問:“我和魚崽真的要去嗎?”
“我得去三日,你舍得三日不見我?”秦昭已經穿戴整齊,見景黎還披散著頭發,將人拉到梳妝臺前,“而且那可是溫泉山莊,你不想去玩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