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炯感到金師爺說完之后不著痕跡地看了自己一眼,心里立即敞亮,知道他口中的那個“有人”正包括了自己。他忙道:“金師爺所甚是。雖說談陽縣如今風調雨順,縣衙上下一心,但難保不會有什么意料不到的意外發生,所以大人還是速戰速決為上。”
陶墨見兩人都如此說,當下便將此事定了下來。他心中記著顧射說過戌時來接他,因此簡略地問了幾句公務,便匆匆告辭出來。
桑小土果然駕著馬車等在門口。
上馬車回顧府,發現顧射竟在等飯。
陶墨又是心疼又是過意不去,道:“天色不早,何必空腹等我?”
顧射懶洋洋道:“誰說我是空腹?”
陶墨這才瞄到他面前有一盤少了一塊的點心,“其實,你若是餓了,先吃便是。”
顧射夾了一塊紅燒肉在他的碗里,道:“我成親不是為了一個人用膳。”
陶墨聞著肉香,心里頭甜滋滋的,連一回縣衙就遇到棘手案子的糾結也被拋諸腦后。
用完膳,兩人之間擺上棋盤。
陶墨不由自主地說起那樁案子來,然后眼巴巴地等著顧射的意見。
顧射全神貫注地看著棋盤,似乎對旁事全然不理。
陶墨見他不語,略感不安,問道:“這樣做是否不妥?”
“哪里不妥?”顧射問道。
陶墨說不上來,好半晌才道:“朝廷原本定下農忙時節不得接細故之類的案子,我這樣做與朝廷律法不符。”
顧射道:“那又如何?”
“這……”陶墨語塞。他若是知道那又如何,便不會做如此決定。
顧射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你心中有何想法但說無妨,不必顧忌。反正今生今世我都不會有寫休書的打算。”
陶墨臉上一紅,輕聲道:“我只是見你適才不曾開口,以為有所不當。”
顧射淡然道:“你又不曾闖禍,也不曾遇到難關,我何必開口?”
陶墨舉著黑子的手頓時頓在半空中。
顧射見他直盯盯地望著自己,一動不動,便抓著他的手抖了抖。
陶墨手指一松,黑子啪得落在棋盤上。
顧射自顧自地繼續下棋。
“我之所以想當個好官,除了完成父親遺愿之外,也為了自己。我不想這世上再有人遇到我這般的不幸事。但是我現在想清楚了,其實真正不幸的是我父親。他一生積善無數,卻偏偏有我這樣的兒子。”陶墨頓了頓,雙眼緊緊地盯著顧射道,“我是幸運的。因為有他這樣的父親,還有你為終身伴侶!”
顧射揚眉,“難道你現在才發現?”
“呃。”陶墨向來不太靈光的腦袋突然閃過一道靈光道,“我只是,認識得更深刻了。”
顧射道:“逢迎拍馬。”
陶墨道:“肺腑之。”
“縱然如此,”顧射手指指著棋盤道,“我也不會放水的。”
“這是自然。”陶墨笑呵呵地拿起一顆黑子,正要下,就發現棋盤上的局勢已經風云變幻,不是他之前看到的局面了,“這,這顆棋我幾時下的?”
顧射道:“剛剛。”
陶墨想起自己丟下的那顆子,冷汗頓時淌下來了。
顧射波瀾不驚地戲謔道:“自毀一眼,這種下法是否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陶墨努力想了很久,投子認輸道:“這種下法大約是有的,但我卻不會。”
顧射嘴角隱約噙著一絲笑意,手指在棋盤上輕輕敲了敲,“再來一盤。”
“好。”陶墨興致勃勃地收拾棋盤。
顧射慢悠悠地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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