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晚跟著你大伯去參加顧家的晚宴了,晚宴上有沒有發生什么事?”宋父靠在椅子上,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兒子問道:“鑒于你知道了宋如一當年沒有參加她爸爸的葬禮,我傾向于這是她親口告訴你的。”
宋其珩一時覺得有點難以啟齒,半響后他道:“我問她為什么不來參加奶奶的葬禮?然后,然后她……”
接下來的話不用說出來就能猜到是什么了,書房里沉默了良久,宋父將書桌上的文件合上整理好放在一邊,才道:“我知道了,時間不早了,你回房間去休息吧。”
“是,”宋其珩還想再說些什么,最后還是放棄了。
另外一邊顧家,顧南澤在二樓的琴房里找到了宋如一,她坐在鋼琴面前,面前鋼琴的蓋子已經打開了,“你大晚上不回房間去睡覺,跑到這里來干什么?”
“什么時候學的鋼琴?我記得你是拉小提琴的。”
宋如一手指在琴鍵上一個個按過,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是‘哆來咪發梭拉西哆’,她問:“這個算不算會鋼琴?”
顧南澤拎了一張椅子過來放在她旁邊,大刀闊斧的坐下,“我有事問你。”
“你說。”
顧南澤側面敲打道:“你知道,早戀是不好的對吧?”
宋如一按在琴鍵上的動作停住了,她轉頭打量著顧南澤的臉色,慢吞吞的問:“難道你是酒喝太多了,醉了?”
顧南澤終歸不是什么委婉的人,他清了清嗓子,直截了當的問:“宴會上和你說話的那個男生是誰,你們當時說了那么久的話,看著可不像是什么陌生人。”
“你的樣子,就像是知道女兒交了自己不滿意的男朋友,那種憤怒的老父親。”宋如一比著手道,見顧南澤的臉色都發黑了,她迅速的回答:“哦,他是我的堂兄,從血緣關系來說。”
“什么!”顧南澤臉上的表情都木然了:“你還有堂兄?你到顧家都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你還有堂兄,堂弟有嗎?”
“一共有兩個堂兄,好像還有一個堂妹,你不是也有嗎,這么大驚小怪干什么?”
顧南澤嘶了一聲后道:“我那是普通情況嗎?我奶奶去世之后,我家跟我爸那邊的親戚根本不聯系了。而且那種不要說親人,仇人還差不多。倒是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和宋家也不是普通情況,”宋如一簡略的將事情說了一遍,她倒是像在說別人的故事,表情從頭到尾都沒變多少,連聲音起伏都沒有。顧南澤糾結了,聽完后他義憤填膺道:“那他是怎么出現在今晚的宴會上的!酒店那邊是怎么做事的,什么貓貓狗狗都放進來,不會好好檢查請帖嗎?!”
宋如一古怪的看著他的樣子,道:“我沒想到你會這么激動,他們當然是拿著請帖進來的。”
顧南澤:“……”
今洲是顧氏旗下的酒店,不管將來的繼承人到底是誰,在外人和旗下員工眼里,顧南澤就是最名正順的那個。要是連自家的晚宴都能出差錯的話,以后今洲也不用再酒店這個行業混下去了。
他刷的一下站起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宋如一問他:“宋家也不是什么沒名沒姓的家族,和他們交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以前還好,可以不來往,現在對方都主動了,他們不會去結這個仇的。”
“說不定以后,兩家還會有往來呢?”
顧南澤氣的對著她罵道:“這是你的想法還是別人跟你說的,如果是你自己的想法,我怎么不知道你這么想的開?!”
宋如一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放在琴鍵上發出一串連音,她收回了手,“……這不是我想的,我只是會觀察而已,我看到宋其珩出現在今天的晚宴上,我媽媽最開始在樓上的休息室不下樓,我就猜到了。”
今晚宴會,不是沒有人猜慕容一時沒有出現是為了什么,是不是不愿意辦這個繼子的成年禮?畢竟她的孩子都還小,女兒還不姓顧,一個話都不會說,在未來有著天然的劣勢。
但是事實皆不如他們所猜測的那樣,顧南澤刷的站起來想往外走,去問顧誠遠這是不是真的,但是走到一半轉頭又問她:“那你媽媽呢,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覺得呢?”
顧南澤點了點頭,突然搖頭嗤笑了一下:“他們兩個,還真是……還真是。”他之所以放棄了去找顧誠遠,是因為如果和宋家相交真的有利益的話,顧誠遠是絕對不會理會這個兒子說的話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低頭看著坐在那里的宋如一,認真的對她說道:“不管他們兩個怎么想,你可別委屈自己,不喜歡宋家人的話,就當他們是一堆屎殼郎,由他們去。如果不愿意,讓你做什么,你也別答應。”
宋如一聽的噗呲一聲笑了起來:“屎殼郎是什么比喻?”而后她臉上的表情淡了下來:“其實,我也并沒有很在意,因為那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久到我都不太記得當時……是怎么想的了。”
“雖然,今晚聽到的話,的確讓人高興不起來,但也僅此而已。對方不過是一個比我大一歲的小男生,他說的那些話,不會對我有什么影響的。”
顧南澤:“……原來他比你大一歲啊,聽你這個口氣,我還以為他比你小十歲呢?”不過他并沒有覺得宋如一那句不太記得有什么不對,當年她才八歲,又忙著養傷,記憶不深合情合理。
但是他心里倒是有點后悔來問這個問題了,像是提起了宋如一的傷心事,走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不在意最好,很晚了,回房間去休息吧,不然會長不高的,你看你現在一米六都沒。”
顧南澤這次是請假回國的,第二天就要坐飛機回美國上課,又喝了很多香檳,早就想睡覺了。要不是怕宋如一早戀和男朋友鬧變扭那些幼稚的問題,早就躺床上了。
一米六都沒的宋如一看著顧南澤,覺得他這話的殺傷力比宋其珩大多了,好在她知道自己還能長高,決定就不和他計較了。
顧南澤不知道自己被寬宏大量的宋如一放過了多少次,一無所覺的回去睡覺了。宋如一理了理被揉亂的頭發,也回了自己的房間,結果發現慕容坐在她的房間的里,看樣子也不知道待了多久了。
“媽媽,您有什么事嗎?”宋如一問道。
慕容看著站在面前的女兒,女兒已經長大了,而她也不知道宋如一現在心里想的是什么了。
是從什么時候起,她不愿意跟自己說心里話的呢,慕容平靜的說道:“沒什么,只是想來看看你而已。”
宋如一發現,慕容不止衣服沒有換,腳上還是今晚宴會時穿的高跟鞋,可能和她一回家就去琴房坐著一樣,慕容一回家,恐怕就到她的房間來等她了。
慕容按著沙發的扶手站起來準備離開,剛走了幾步,在床沿處停下了,背對著宋如一道:“如果,下次宋家人再來找你的話,也不要太抗拒了。畢竟,你爸爸去世是因為車禍,……而宋老太太已經死了。宋家人也是你的親人,多一個關心你的人也是好的,我們還是要向前看的。”
宋如一沒有說話,就聽慕容繼續道:“你還小,那些難過的回憶,就忘了吧。”
微風從白色的陽臺門里吹進來,揚起了拉在一邊的窗紗,窗紗輕輕拂過宋如一的手臂還有肩頭,最后又垂落了下來。她聞到了桂花的香味,宋如一伸手按住了自己右邊的肩膀,肩膀后面因為那場車禍留下的疤痕,在她不斷吸收靈氣修煉下,也愈變愈淡了。
第二天一大早,顧誠遠和慕容已經去公司了,顧南澤坐在餐桌前吃早飯,聽已經到顧家的今凌說起,他爸爸今天要去皇島市談一筆合同,大概會待個兩三天。慕容也不得閑,有幾個重要的會議安排在他們酒店,相關部門很重視,她也要親自盯著不能出差錯。
他嘟囔道:“也不怕過勞死了。”
宋如一敲著雞蛋,然后剝殼,看著最后剝出來的白嫩雞蛋,很想叫明彥來看看,誰還不會剝個水煮蛋了。聽到顧南澤這話就道:“不用覺得孤獨,我會送你去機場的。”說著咬了一口雞蛋,露出了里面的蛋黃。
今凌當自己是隱形人,什么都沒有聽見,顧南澤白了宋如一一眼,根本沒有力氣跟她生氣,只是道:“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
咿咿呀呀的聲音響起,顧南澤皺著眉頭:“是我聽錯了嗎?我怎么覺得聲音是從外面傳來的。”
宋如一吃完了雞蛋,喝了牛奶:“你沒有聽錯,南祈起的可比你這個哥哥早多了,聽保姆說,他基本會在六點左右起床。”
顧南澤放下了杯子,拿起一邊放著的帽子站起來,一副準備出發的樣子:“誰管他起的早不早,哪怕他半夜起床,也和我沒什么關系。”
去機場路上,今凌開車,兄妹兩坐在后座,宋如一拿著手機不知道按些什么,顧南澤湊過去一看,發現她接收了一個word,打開后是一份試卷,看著準備答題。
顧南澤:“……你們學校都變態到這種程度了嗎,請假回家也要做試卷?”
“不是,是我一個同學發我的,他想知道我把這份試卷做完后能拿幾分。”
宋如一想,還好華國他她沒有讀音的區別,不然顧南澤估計又要猜測她是不是早戀了。
顧南澤來了興趣,拿過她的手機一看,上面剛好有一道解答題,題目是這樣描述的:高三畢業了,他考上了國內的一所大學,而她則選擇了出國,不得不面對的離別。在燕京機場,兩人深情相擁,依依不舍。他默默注視著載她的飛機越飛越高、越飛越遠……忽然,他發現飛機航行方向由西向東,且地磁場磁感線方向由南向北,問:飛機左翼勢能高還是右翼勢能高?
顧南澤:“……”還好,在最后一句之前,他都是看得懂的。默默的把手機還給了宋如一,假裝自己什么都沒有做過,過了一會兒,突然問:“你對繼承顧氏有什么想法嗎?”
開著車的今凌抓緊了手中的方向盤,感覺腦海中有bgm響起,心中默念著來了來了,關系好不容易變好的兄妹兩個,難道這么早就要為以后的自相殘殺埋下禍根了嗎?她還以為,這一幕怎么說也得是好幾年后的事了。
“繼承權?”宋如一拿回手機后就繼續低頭按著,平淡的說了一句:“我沒什么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