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昨天還在營地唱著軍歌的年輕面孔,此刻正在火海中痛苦翻滾,整個大隊的士兵被炮火吞噬他卻無能為力。
有個少尉被彈片攔腰截斷,上半身還在頑強地向前爬行,拖出五米長的血痕后才咽下最后一口氣。
“撤退…”看不下去的助川靜二,嘴唇顫抖著擠出這兩個字,手中的軍刀“當啷”一聲掉在巖石上,刀身上的銘文沾滿了塵土。
他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聲音嘶啞得不成人樣:“命令部隊…立即撤退…”
傳令兵呆立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助川暴怒地將望遠鏡砸在他身上,他才如夢初醒般跑去傳達命令。
可惜已經晚了,硝煙漸漸散盡,柏樹坡前只剩下一片焦土。
殘肢斷臂以各種扭曲的姿態散布在彈坑之間:有半截小腿還套著軍靴立在土里;有燒焦的手掌死死抓著泥土。
更遠處,一個沒引爆的炸藥包斜插在焦土中,導火索冒著縷縷青煙,像根嘲笑的蠟燭,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助川踉蹌著走了兩步,突然被絆倒在地。
他的制服后背已經完全被冷汗浸透,黏糊糊地貼在身上。
遠處,二大隊的士兵正拖著擔架在尸堆中翻找幸存者,時不時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一只烏鴉落在附近的樹樁上,歪頭打量著這片新的人間地獄,發出刺耳的“嘎嘎”聲。
太陽的光暉灑在這片焦土上,將血跡染成詭異的紫黑色。
緩了一會兒的助川靜二,很快強迫自己站了起來,他拾起地上的軍刀,用白手套緩緩擦去刀身上的塵土,眼神重新變得陰鷙而冷酷。
“傳令各大隊。”助川靜二的聲音像是從冰窖里擠出來的,嘶啞中透著刺骨的寒意。
他緩緩抬起右手,食指重重戳在作戰地圖上,柏樹坡的位置留下一個明顯的凹痕:“立即改用梯次進攻戰術。每次只投入一個中隊――”
話音未落,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白手套上頓時濺了幾點猩紅的血沫。
勤務兵慌忙遞上手帕,卻被他一把推開。
“隊伍間距必須拉開五十米以上,以降低八路火炮的殺傷效果!”
助川強壓住咳嗽,聲音嘶啞卻更加狠厲,“同時必須保證攻擊不間斷,絕不能給八路的火炮任何喘息的機會,我看他能打多久!”
收到助川的命令,陣地上的鬼子頓時炸開了鍋。
第二大隊的清水中佐一腳踢翻了彈藥箱,子彈嘩啦啦撒了一地。
他揪著傳令兵的領子吼道:“這他媽是讓我們去送死!”卻在看到命令文書上的印章后,像泄了氣的皮球般松開了手。
不遠處,第三大隊的吉野少佐正用軍刀在地上劃出新的進攻路線。刀尖在焦土上劃出深深的溝壑,周圍的軍官們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都聽好了!”吉野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每個中隊拆成二十個小組,每組間隔五十米!”
他猛地將刀插進土里,“違令者,就地槍決!”
最慘的是工兵聯隊。
栗原大佐看著新戰術方案,雙手忍不住地發抖。
他緩緩摘下眼鏡,用顫抖的手指抹去鏡片上的硝煙痕跡,卻發現鏡框邊緣已經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爆破組…”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每組攜帶…繼續進攻…”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