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藥棚內,呂本用茶蓋輕撇浮沫,蒸騰的熱氣模糊了他審視的目光。
“侯爺府竟也缺藥草?”他似笑非笑地望向陸仲亨,“聽聞上月陛下剛賜了遼東人參給吉安侯府。”
陸仲亨攤手:“呂大人何必試探?自大都督府裁撤后,我們這些老骨頭連軍報都需經五軍斷事官轉呈。”
王望斟茶的手微微一抖。
朝野上下都知道,自從胡惟庸案后,陛下裁撤了“中書省”和“大都督府”,天子直領六部。
不僅如此,陛下在持續打壓勛貴集團。
這幾年,勛貴們都憋著一口氣,可又不敢發作。
“老相國這幾年都閉門不出。”呂本輕嘆一聲,“七十高齡續弦十八歲姑娘,這般自污,倒比老夫開的避瘟方更見效。”
陸仲亨輕哼一聲:“我牽扯胡惟庸案,當時都察院那幫御史是要置我于死地的,陛下念在我多年戰功,才饒了我。”
“所以侯爺去年率兵平諸蠻叛亂。”呂本微微一笑。
陸仲亨無奈一笑:“呂公啊,我是沒辦法,一把年紀還拼命啊,免死金牌都被陛下收回去了,那就是警告。大都督府拆作五軍,六部尚書直接面圣。陛下這是要把我們熬成藥渣啊。”
“文官也好不到哪去。”呂本眉頭緊皺,“刑部昨日又查抄三家,連禮部侍郎都因‘胡黨’獲罪。胡惟庸都死了快三年了,還有人因他獲罪。”
陸仲亨抓起一旁的《御制大誥》,冷笑:“好個‘寰中士夫不為君用’!李善長都做了縮頭烏龜,我們這些武夫能奈何?馮勝兄弟現在連府兵都不敢私練,整日帶著家丁種地。”
呂本微微含笑,端起茶杯又喝一口。
陸仲亨目光落在他身上:“呂公,你是太子岳丈,自然無憂啊。”
“我能做太子岳丈,估計是老夫沒有爵位在身。”呂本自嘲一笑。
陸仲亨湊近,壓低聲音道:“老相國說過,在他之后,呂公能保我們。”
“老夫就是一個祭酒先生啊。”呂本攤手。
陸仲亨意味深長一笑:“聽說吏部尚書詹大人要告老還鄉,老相國意思是,尚書的位置該是呂公你的。”
呂本眼中精光閃過:“當真?”
他知道,李善長雖然不在朝中,但門生遍布朝野,依舊有著巨大影響力。
“呂公,那什么馬神醫,不足慮。”陸仲亨攤手,“隨時可以捏死,我們需要為子孫考慮啊。”
……
顛簸的馬車上,奏折在檀木小幾上壘成小山。
馬天掀開車簾,讓涼風吹進來:“殿下連去疫點的路上都要批奏章?”
“自父皇廢中書省后,每日通政司遞來的奏本有二百余件。”朱標揉著發紅的手腕苦笑,“前日順天布政使請修長城的折子,在文華殿壓了三天才批。”
馬天用折扇抵住硯臺:“你父皇能這么勤政,你也能,你們能保證后世之君能嗎?若后世出個皇帝,三十年不上朝呢?奏章積壓,天下豈不是亂套?”
朱標抬頭,皺眉:“孤也覺得這不妥,可父皇已經廢除了丞相。”
馬天攤手:“你父皇不過是想集中皇權嘛,但這會適得其反。”
作為穿越者,他知道后世大明,內閣首輔權力甚至大過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