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驕陽炙烤著奉天殿前的漢白玉臺階,太醫王望的掌心滲出細密汗珠,卻將奏折攥得更緊。
這份謄抄著鼠疫防控對策的折子,此刻在他眼中已不是救命良方,而是通往太醫院高位的金鑰匙。
“戴思恭這老糊涂!”王望盯著折子上未干的墨跡,嘴角抽搐著壓下笑意。
就在不久前,戴思恭急急回來,說城中可能發生鼠疫。
戴思恭拿出一份文稿,交給了王望,讓他重新潤色后去上奏。
而后,戴思恭帶著人出去排查了。
王望看過文稿后,大驚!
多完美的防鼠疫對策啊!
戴院使忙著帶人滿城排查,自己只需在御前侃侃而談,陛下會以為這精妙對策出自自己之手。
那將是一份大功勞!
殿檐陰影掠過他顫抖的官袍,王望想起三日前太醫院診會。
當時戴思恭提起馬天時滿臉敬重,而自己不過嗤笑一聲:“江湖術士也配論醫道?”
此刻他卻將案稿里“五戶聯保制”改成了“王氏聯防法”,連生石灰畫線的細節都標作獨創。
良心?
那東西在太醫院二十年早磨沒了。
當年他可是靠著給胡惟庸案犯灌啞藥,才從九品醫士爬到今日位置。
遠處傳來太監尖利的宣召聲,王望眼前已浮現出畫面:陛下拍案叫絕,當場賜他緋袍玉帶。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幻想著如何將消毒液配方說成祖傳秘方。
“王太醫,太子召見。”太監總管鄭春過來一拜。
王望微微一驚:“太子殿下?陛下不在?”
鄭春頷首:“陛下出宮去了,是太子殿下在批折子。”
王望笑著上前:“鄭公公,陛下出宮了?這可少見。”
鄭春面色瞬間陰沉。
王望心中冷笑。
一個閹人,擺什么架子?
太子殿下身邊那個劉公公,就比你圓滑多了。
……
奉天殿內,太子朱標正在案前批奏折,端坐如松。
這位年輕的儲君眉宇間凝著與朱元璋相似的凌厲,執朱筆的指節卻比其父更顯修長白皙,那是常年翻閱《貞觀政要》磨出的文人氣質。
當他抬眼時,眸中銳利如劍的光彩倏忽閃過,案頭《河防一覽》的批注墨跡未干,顯是剛與工部議完漕運之事。
太醫王望疾步上殿,稟報京城出現了鼠疫。
朱標原本懸腕批紅的動作驟然停滯,面色劇變。
“當真?”太子霍然起身。
他一把抓過王望的折子,目光快速掃過。
“好!當真好計策!”朱標大贊。
太子因激動而泛紅的面頰映著朝陽:“就是有鼠疫,有了這份對策,孤心也安穩許多。”
王望低頭掩飾笑意,這功勞就是自己的了。
腳步聲傳來,朱元璋急匆匆進來。
他周身還帶著夏日的燥熱,玄色常服下擺沾著草屑。
王望絕不會想到,半個時辰前皇帝在濟安堂看過戴思恭的原始奏稿。
并且,那是出自馬天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