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私產也不過是三千家仆與幾百頃土地。
李斯與-->>李由正在屋外爭論著,似乎是這父子之間出現了什么矛盾。
扶蘇離開這里,走遠之后才覺得清靜一些,見到田安正在修理著一駕紡車。
他修理紡車的時候,還有一群婦人正在看著。
扶蘇上前瞅了一眼道:“為什么不在下面裝個踏板,這樣就不用費力地再分出一只手去扯線了。”
聞,田安手中的動作一停。
扶蘇又在紡車講述一番原理。
田安點頭道:“公子所在理,這就試試。”
如此,扶蘇又有了閑著沒事做時,能做的事,站在一旁看著田安改造紡車。
這架舊紡車,也是秦軍繳獲送到這里的。
田安見它毀壞得不嚴重,便想著修一修,他一邊拿著木錘敲敲打打,一邊道:“公子,這是楚人的紡車,當年齊魯各地的儒生都去找楚人做衣裳,楚人的紡車是最好的紡車。”
扶蘇靠著身后的松樹,又道:“那現在呢?”
“若公子所真的能夠造出來,那這架秦人造出來的紡車,就是天下最好的。”
扶蘇感慨道:“楚人與儒生得知秦人有了更好的紡織技藝,若搶了他們客人,又該罵暴秦了。”
田安會意笑著,道:“若是公子的家仆用紡織賺些糧食與錢,那公子的家業算是穩固了。”
扶蘇笑著道:“我不缺錢。”
田安頷首,“王賁將軍進獻的酒水價值數萬錢,公子確實不缺錢。”
在現在的秦律下,酒水是很值錢的。
在這個時代,錢真的不算什么,糧食才是最重要,農業是社稷的根基。
哪怕是自己腳下這片地的三千家仆,都還要為了糧精打細算。
黔首更不知錢值幾何,甚至還處于以物易物的社會階段。
商顏山下的生活很簡單,一天兩頓。
只有午時那一頓是吃熱乎的,才有一些煙火氣。
到了晚上大家都是啃干糧的,沒有明火炙烤。
現在,三萬口囚犯離開了這里,壓力頓時小了很多,但修建地下河渠與豎井的事,就只能依仗這三千家仆了。
扶蘇站在紡車邊,看著勤勞的家仆們將軍中帶來的舊物件放入一間間庫房中,這些東西都不是家仆的,包括他們的性命也都是公子扶蘇的。
田安熟練地用榫卯結構做了一個杠桿,扶蘇狐疑地看著他老人家手法如此嫻熟,這老人家是工匠出身的?
從來沒聽田安說起過他的過去,他只說在咸陽宮有很多很多年了。
一架紡車在他老人家手腳嫻熟地改造下,終于有了改觀。
田安在紡車前坐下來,一手提著線,一手扶著線的另外一頭,抬腳踩下踏板,麻線就換了一頭。
四周的婦人們看到這一幕紛紛驚呼,而她們眼神盯著紡車,一個個都想要將其占為己有。
誰得到了這架紡車,就能成為這里織布最多的人。
扶蘇與田安離開之后,那群老婦人就為了爭搶那駕紡車開始了爭吵,甚至開始動起了手,還有人互相吐口水。
所以呀,秦人是很樸素的,為了實現自我的價值,她們無所不用其極。
臨近黃昏,扶蘇蹲著碗,用一碗腌蘿卜吃著梁米飯。
“公子。”李由提著一張餅,餅中夾著一根蔥與一些芹菜。
扶蘇依舊吃著自己的梁米飯。
“公子既然知曉群眾力量,為何不現在就聯合他們。”
扶蘇嘴里嚼著蘿卜,扒了一些梁米飯放入口中嚼著。
李由嘴里嚼著餅,目光看著公子,還能聽到芹菜在口中嚼動的咔滋聲。
“李由啊,分清楚敵友是一件很重要的,你只是知道要聯合群眾,可你還沒有成為他們中的一員,也沒有分清楚敵友的區別,大秦一統六國,可春秋戰國數百年形成的階層依舊存在。”
“我們首先要去查去看,了解敵人是什么,了解敵人與社稷之間的矛盾,該團結誰?敵對誰?你要多學多看。”
公子講話有一種遠超同齡人的沉穩與冷靜。
田安站在一旁,看在眼中。
李由的目光滿是崇拜,大概是找到了人生的真諦,他忙行禮道:“由,定遵守公子教導。”
這人又急匆匆離開了,扶蘇要離開時才知道這個家伙打算與家仆們生活一段時間。
扶蘇坐在回宮的車駕上,忽然意識到一件事,詢問道:“老師與李由爭吵什么?”
田安回道:“丞相希望李由繼續在朝中任職校令,但他想要辭去官職。”
李由在朝中只是一個傳遞文書的校令,大概就是幫著檢查文書來處,以及文書內容,或者是要將文書送去何處。
老師教導李由還是很用心的,把最好且最磨煉人的位置都交給了兒子。
當然了,這些事李由都不是主事的人。
商顏山的話事人自然是我這個公子,但督建河渠修建且有實權的是王賁與章邯。
就如去河東也是如此,老師總能將李由放在一線但卻出事了不用背鍋的位置。
會有爭吵,大概李由到了叛逆期,
扶蘇十分同情老師,這個年紀的少年人誰不想活得自我一些,叛逆也是難免。
當關中的大雪停了之后,難得有了陽光。
已停工多日的河渠開挖工作終于再一次開工了,公子的家仆們往身上綁好了麻繩紛紛跳下豎井,而后會有一籃籃的泥土拉上來。
當豎井下的人再一次爬上來,他們從頭頂到雙腳都是黃土。
李由真的與公子的家仆們生活在了一起,并且還與家仆一起下井挖渠。
一天的勞作結束之后,李由就被公子的家仆們丟入了冰冷的洛水中,好好洗了洗。
眾家仆也將身上的黃泥洗干凈之后,才穿好厚實的衣裳在孩子們的歡迎下回家。
李由哆哆嗦嗦地走上岸,牙齒都在打顫,披上一件大氅跟上眾人的腳步。
公子的話語再一次浮現在心頭,李由觀察著這里的人們,他們的神情,他們的笑容。
直到,章邯攔住了李由的去路。
“公子說過,要讓家仆們看書識字,不知李校令能否教他們。”
李由苦澀笑道:“我可以教他們讀書識字,不過以后我就不是軍中校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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