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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城,九間殿。
帝辛端坐于王座之上,身著玄鳥黑袍,頭戴平天冠。
那雙深邃的眼眸透過旒珠,靜靜地俯瞰著下方的文武百官。
距離先王帝乙殯天,已過去整整一年。
這一年里,他并沒有急著大刀闊斧地改革。
而是在潛移默化中,將朝堂的權柄一點點收回掌心。
朝堂之上,那些倚老賣老、陽奉陰違的舊貴族,在這一年里被不著痕跡地邊緣化。
取而代之的,是一批辦事利落、只知聽命于王的新面孔。
他的視線掃過下方黑壓壓的文武百官,最終停留在班列末端,兩個身著大夫服飾的中年人身上。
費仲,尤渾。
此刻,感受到帝辛的目光掃來,兩人身軀微微一震。
腰背彎得更低了,臉上堆滿了謙卑恭順的笑容。
這二人在朝中名聲狼藉,被不少清流斥為奸佞。
他們確實貪財,也好權。
帝辛收回目光,心中卻是一聲冷笑。
奸臣?
何為奸?何為忠?
在他這位人皇眼中,所謂的奸臣,不過是帝王手中的另一把刀罷了。
如聞太師、比干、商容這般忠臣,固然是社稷的脊梁,是定海神針。
但有些臟活、累活,有些上不得臺面的算計,讓這些脊梁去做。
他們會猶豫,會講原則,會因所謂的“大義”而束手束腳。
但費仲和尤渾不會。
他們的富貴榮辱全系于君王一念之間。
只要給足了骨頭,只要這根名為“權力”的繩索牽在手里。
讓他們咬誰,他們就咬誰。
讓他們往東,他們絕不敢往西。
歷代君王為何總要在身邊養幾個奸臣?
并非君王昏庸,而是有些事,君子做不得,忠臣不屑做。
只有這等小人,才能做得毫無心理負擔,且手段下作得令人稱奇。
就像這一次。
他要哪吒。
或者說,他要那個即將降生在陳塘關的靈珠子。
那個在原本的命運軌跡中,被闡教太乙真人收為弟子。
最終削肉還母、削骨還父,徹底斬斷人族因果,淪為闡教伐商先鋒的哪吒。
既然他如今坐在這個位置上,既然他是人皇。
那這顆靈珠子轉世,就只能是人族的大將,絕不能成為闡教刺向大商的尖刀!
但問題在于,他身居朝歌深宮,從未踏足陳塘關半步。
若無緣無故下旨召見李靖一家,不僅滿朝文武會覺得莫名其妙。
那位高坐玉虛宮的圣人,恐怕也會瞬間警覺。
他需要一個理由,把李靖一家弄到朝歌來。
一個合情合理,能堵住悠悠眾口,又能讓圣人覺得這不過是人皇一時興起的理由。
只要入了朝歌,進了這人道氣運最濃郁之地。
那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
到時候,這哪吒姓李還是姓闡,可就由不得太乙真人說了算了。
費仲和尤渾,在這個時候就能派上用場了。
只需要一點點暗示,這兩個聰明人,自然會把戲臺子搭好。
“諸位愛卿。”
帝辛的聲音在大殿內回蕩,沉穩而威嚴。
“孤即位之時,曾在太廟立誓,要承繼先賢之志,做那真正的人族人皇。”
“這一年來,孤夙興夜寐,不敢有絲毫懈怠。”
“然,大商看似錦繡繁華,實則危機四伏。”
帝辛緩緩站起身,黑色的冕服隨著他的動作獵獵作響。
“四大諸侯雖名義上臣服大商,實則擁兵自重,與我大商貌合神離。”
“四夷之地,蠻族猖獗,屢屢犯我邊境,視我大商王師如無物。”
“孤每念及此,夜不能寐!”
他猛地一揮衣袖,聲音拔高了幾分。
“若不能掃平四夷,令九州歸一,孤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又有何資格,背負這‘人皇’二字?”
話音落下,大殿內落針可聞。
費仲與尤渾對視一眼。
機會來了。
兩人幾乎是同時出列,對著王座之上的帝辛深深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