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尖銳的防空警報聲劃破了四九城上空慣有的寧靜。街道組織的防空演習,正式開始了。
“快!快!進掩體!不要慌亂!聽從指揮!”三位大爺穿著不知從哪弄來的、略顯肥大的舊工裝,胳膊上戴著紅袖標,在院子里焦急地招呼著。
易中海指揮若定,頗有章法:“老閆,你帶前院的人去老楊家地下室!老劉,中院和部分后院的,跟我去傻柱家地窖!動作快!”
劉海中挺著肚子,聲音洪亮地補充:“注意秩序!婦女兒童優先!體現我們院的文明風貌!”
閆埠貴則一邊小跑一邊不忘提醒:“各家檢查一下,灶火都滅了嗎?可別演習弄出真火災!”
院里頓時一陣雞飛狗跳。孩子們起初覺得好玩,嘻嘻哈哈地跑著,被大人厲聲喝止后,才縮著脖子,學著大人的樣子,用濕毛巾捂住口鼻,跟著人群往指定的掩體涌去。
傻柱家的地窖入口本來就不大,一下子涌進十幾號人,頓時顯得擁擠不堪。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味、陳年白菜的干腐味,以及眾人身上散發的汗味。
賈張氏一邊往里擠,一邊不滿地嘟囔:“這地方能躲人?憋也憋死了!”
秦淮茹拉著小當和槐花,低聲勸道:“媽,少說兩句,就是演習。”
棒梗倒是覺得新奇,在地窖里東摸摸西看看。
許大茂最后一個鉆進來,嘴里還不干不凈:“傻柱,你這地窖一股味兒,晦氣!能不能換個地方?”
傻柱眼睛一瞪:“愛待不待!外面挨‘炸彈’去啊?”
“你!”許大茂被噎得說不出話。
婁曉娥默默地跟在許大茂身后進來,她不太適應地窖里渾濁的空氣和昏暗的光線,用手帕輕輕掩著口鼻,站在角落,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墨也隨著人流進入地窖,他冷靜地觀察著四周。地窖的結構還算穩固,但通風確實是個問題,若真長時間躲避,恐怕會很難熬。
他看到易中海正拿著個小本本,煞有介事地清點人數;劉海中在強調保持安靜;閆埠貴則心疼地看著被踩來踩去的地面,仿佛在計算損失。
“這演習,也就是個形式。”旁邊一位老師傅嘆了口氣,低聲對林墨說,“真要是飛機來了,往這兒跑哪來得及?也就是安安心。”
林墨點點頭,沒有作聲。他知道,這形勢背后,是日益緊張的國際形勢和“深挖洞、廣積糧”的頂層戰略。這演習如同一個信號,提醒著每一個人,和平的日子底下,潛藏著不容忽視的暗流。
演習持續了約莫半個小時,警報解除的信號才響起。人們如同獲得大赦,紛紛從各個掩體里鉆出來,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拍打著身上的塵土。
“好了,演習結束!大家表現得都很好!”易中海站在院子中央總結,“以后要經常搞,形成習慣!散了吧!”
人群議論著散去,話題很快從演習轉回了家長里短。但林墨注意到,婁曉娥落在最后,臉色有些蒼白,她看著重新恢復平靜的院子,眼神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和茫然。
而傻柱,則一邊拍著身上的土,一邊沖著許大茂的背影得意地揚了揚下巴。
林墨推著自行車往回走,心里清楚,這看似鬧劇般的防空演習,和院子里這些雞毛蒜皮的爭斗,都不過是更大風暴來臨前的序曲。
總廠會議室里,煙霧繚繞,氣氛凝重。長方形的會議桌旁坐滿了人,王廠長坐在主位,左手邊是李長海副廠長,右手邊是周明軒總工。陳敏、林墨、王工、李工以及設計科、技術科的骨干悉數在場。
墻上的掛鐘滴答作響,敲響了上午九點的鐘聲。
“人都到齊了,開始吧。”王廠長聲音沉穩,打破了室內的寂靜,“今天主要討論兩件事:廣交會新系列設計定稿,以及三分廠制式圖冊方案審議。陳敏你先來。”
陳敏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走到前方,將精心準備的設計圖一張張鋪開在展示板上。她的設計延續了與林墨探討的思路,線條流暢,結構嚴謹,在“民族化”與“現代化”之間找到了微妙的平衡,既保留了傳統家具的風骨,又注入了符合國際審美的簡潔與實用。
“這套‘青山系列’,我們提取了山巒的輪廓與韌勁,化入家具的骨架之中。椅背的弧度參考了斗笠的意象,但做了抽象化處理;”
“紋飾上選用簡化的松竹梅,象征堅韌不屈,采用淺浮雕與木質本色結合,避免過度裝飾,強調材料本身的美感……”陳敏的聲音清晰而堅定,一邊講解,一邊用目光掃過在場眾人。
林墨坐在稍遠的位置,目光落在圖紙上,微微頷首。他能看出陳敏在這些天承受的壓力下,依然最大限度地保住了設計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