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林墨開始了他關于“基于簡易人體測量的家具尺寸適配性研究”和“人造板在不同家具部件中的應用優勢與工藝適配性”的分享。
他的發數據清晰、案例具體,比如展示了如何通過幾個關鍵身體尺寸的測量來推導出更合理的椅子和桌子高度,也詳細分析了人造板在柜體、背板等部件上應用如何節省木材、提高穩定性。發得到了在場許多工藝師和廠長的頻頻點頭。
剛剛分享完,張思遠率先發難,試圖用“藝術性”和“傳統”來質疑:
“林墨同志,您分享的數據和應用案例確實很……‘科學’。”他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
“但是,家具不僅僅是功能的容器,它更是承載著文化和審美情感的藝術品。您這種過于依賴數據和標準化尺寸的方法,會不會導致設計出來的家具冷冰冰的,缺乏人情味和藝術的溫度?”
“而且,廣泛使用人造板這類‘代用品’,是不是也背離了我們工藝美術追求‘真材實料’、‘匠心獨運’的傳統精神?”
林墨平靜回應:“張同志,您說的藝術性和傳統精神很重要。但我認為,對于絕大多數使用者來說,一件家具最先、也是最持續的‘人情味’,來自于它用起來是否舒適、順手,是否讓他們的日常生活更輕松。
一把尺寸不合適的椅子,即使用最名貴的木材、最精美的雕花,坐上去腰酸背痛,恐怕也難‘藝術’的享受。我們的研究,正是為了讓家具更好地‘服務’于人,這種基于人體尺度的‘舒適’,難道不是最深層次的‘人情味’嗎?”
他環視會場,說道:“這帶來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第一,能顯著節約珍貴的天然木材,尤其是大規格板材,這對保護國家森林資源意義重大;”
“第二,人造板抗變形能力其實優于許多實木,能提高產品的整體穩定性;”
“第三,能有效降低成本,讓更多家庭能以更實惠的價格買到耐用家具。這不是犧牲品質,而是在科學認知的基礎上,對材料更合理、更高效的應用,最終實現的是社會效益和用戶實惠的雙贏。我們不能因為技術不足,就否定一種材料未來的發展潛力和它在當前階段的合理應用價值。”
張思遠不甘心地做最后掙扎:
“即使如您所說,但這些標準化的尺寸、替代性的材料,最終會不會導致我們的家具失去地域特色和手工藝的獨特美感?大家都用一樣的尺寸、一樣的板材,那北京的家和上海的家還有什么區別?工藝美術的‘美’又何在?”
林墨微笑,給出致命一擊:“張同志,基本的、符合人體工學的尺寸是舒適的‘基石’,它并不會限制‘美’的發揮。就像寫字,筆畫順序是基礎,但最終能寫出楷書、行書還是草書,寫出什么樣的風骨,靠的是設計師的功力。”
“人造板作為內部基材,也并不妨礙我們在表面處理、造型設計、細節裝飾上融入地方文化元素和傳統工藝精髓。我們的‘東方韻律’系列,很多部件也考慮了標準化生產,但它的外觀和神韻,誰又覺得失去了東方特色呢?”
他總結道:“我的觀點是用科學的方法確保‘好用’和‘經濟’這個基礎,用藝術的思維去創造‘好看’和‘有文化’這個上層建筑。
兩者結合,才能設計出既讓人民群眾用得起、用得舒服,又能體現我們文化自信的好家具。”
“而不是為了追求所謂的‘獨特’美感,就忽視最基本的使用功能和大多數人的可及性。請問,是讓千家萬戶都用上舒適耐用的家具更重要,還是堅持某種抽象的、可能只有少數人欣賞的‘手工藝獨特美感’更重要?”
林墨用“基石與上層建筑”的比喻清晰劃分了“功能基礎”和“藝術表現”的關系,并以“東方韻律”的成功作為實證。最后用一個尖銳的選擇題收尾,將對方置于忽視人民基本需求的位置上,使其觀點在政治和道義上徹底失分。
張思遠和陳敏面對這個選擇題,啞口無,再也無法反駁。
王副司長看著這一幕,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接下來的會議中,林墨又就膠合板的應用潛力、基于基本人體尺寸的家具尺度的建議做了簡短分享,內容務實,數據支撐清晰,引用的國內外資料出處也明確,再次贏得了在場大多數務實派工藝師、廠長們的認可和稱贊。
研討會結束后,不少人主動過來與林墨交換聯系方式,探討合作可能。那位設計室主任更是拉著他的手說:“小林同志,以后要多來我們所里交流,你的很多想法,既新又實,對我們啟發很大!
研討會上的風波并未在林墨的生活中留下太多漣漪。于他而,那更像是一次對自身設計理念和實踐成果的檢驗與梳理。當爭論聲散去,他依舊回歸到水木園那緊張而充實的節奏中,教室、圖書館、汽車樓工作室、發動機課題組,四點一線,規律如鐘擺。
在發動機研究小組,林墨制作的精密木模發揮了巨大作用。孫志遠等人根據流場測試結果不斷優化進氣道和燃燒室的設計,而林墨總能迅速地將二維圖紙轉化為可供鑄造或實驗的實體模型,其精度和還原度極大縮短了試錯周期
。李老師喜上眉梢,連連感慨林墨的雙手“抵得上半個實驗室”。項目的推進速度遠超預期,一篇關于新型氣道優化方案的論文初稿已然成型,孫志遠甚至私下表示,如果效果持續向好,或許能在畢業前爭取到一個聯合署名的機會。
林墨對此淡然處之,于他而,這個過程本身就是對“形”、“力”、“流”理解的深化,是通往更高技藝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