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記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整天追著要成果。蘇建新更是灰頭土臉,據說現在躲在新派二車間里,連廠部大樓都不好意思來了。他那個‘超聲波應用攻關小組’很多原來積極配合的人現在都躲著他們,估計過了年就得悄沒聲息地解散。”
“經過這么一折騰,李書記在廠里的威信可是大打折扣嘍,以后他想再指手畫腳干涉生產,可得好好掂量掂量了。”大
家私下都說,還是聶廠長和咱們這條線穩當,雖然沒啥驚天動地的‘創新’,但實打實地出效益、創外匯、養活全廠老小。所以啊,”陳枋安看著林墨,意味深長地說,“你搞的那個‘經緯系列’,這種基于市場需求、腳踏實地又略有前瞻的創新,才是正道!”
林墨點點頭,心中對廠里的權力格局和項目成敗有了更清晰的認識。李書記的激進路線再次受挫,聶廠長的務實風格得到了鞏固。這對于維持龍成廠的穩定和發展,短期內看并非壞事。
陳枋安說著,給林墨續上水,語氣帶著十足的肯定:“老聶這次算是全身而退,還落了個‘堅持原則’、‘穩重務實’的名聲。小林啊,你這招‘以退為進’、‘明捧暗貶’一下子解決了兩個dama煩!”
林墨端起茶杯,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平靜的臉龐。廣交會的捷報為龍成廠注入了新的信心,而超聲波鬧劇的收場,則暫時肅清了廠里不切實際的風氣,穩固了聶廠長務實發展的路線。
他深知,這一切都只是階段性的成果,未來的路還很長,但至少眼下,根基更為穩固了。他抿了口茶,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已看到了明年廣交會上,“經緯系列”大放異彩的場景。
離開陳枋安家,林墨騎著車穿行在冬日的寒風中。廣交會的捷報令人振奮,廠內的暗流則發人深省。他明白,無論是設計家具還是參與科研,唯有腳踏實地、尊重規律、心系實際,才能真正做出經得起考驗的成果。
大學里的知識,工坊中的技藝,以及對這些現實的理解,正在他心中融匯成一條越來越清晰的、屬于他自己的道路。
時間如白駒過隙,倏忽間便來到了十二月。凜冽的北風席卷四九城,水木園里的參天古木褪盡了最后一片枯葉,只留下遒勁的枝椏直指灰蒙蒙的天空。
學期的最后一個月,整個校園的氛圍悄然轉變,先前還夾雜著課余嬉鬧和零星講座的輕松感被一種無聲的緊張所取代。
圖書館和各個教室自習區入夜后燈火通明,座無虛席,空氣中彌漫更多的是茶水的提神氣味和翻動書頁、演算紙筆的沙沙聲。期末考試月,如同一場無聲的戰役,籠罩了每一個學子。
林墨也自然匯入了這股復習備考的洪流之中。白日里,他更加專注于課堂和圖書館,將《高等數學》、《理論力學》、《畫法幾何與機械制圖》等課程的筆記、習題反復研磨。
然而,與那些將所有時間和精力都投入課本的同學不同,他每晚雷打不動的工坊時間,絕大部分依舊貢獻給了那日益精深的六級工技藝錘煉。
雙倍時間的饋贈是巨大的,但人的精力終究有限。當沈知書捧著俄文原版教材蹙眉深思,當王建國一遍遍默寫物理原理直到深夜,當許多同學在題海中鏖戰雙眼通紅時,林墨則將大量的心神沉浸在了另一個維度——那是微米級別的精度世界,是木材纖維在刀尖下的馴服與對話。
因此,林墨的成績并不算是最耀眼的那一撥。他的成績穩定而扎實,數學、力學、制圖等核心課程都取得了良好的分數,但距離沈知書那種近乎滿分的學術尖子,或少數幾個心無旁騖、全力沖刺的“考霸”,尚有少距離,況且這個世界上還有那些常理不能揣度的天才,而水木正是這些天才扎堆的地方。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