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了推眼鏡,目光狀似無意地往屋里瞟,“這不,我找林巧有點的事兒。林巧不是上高小了嗎?他們老師跟我說他數學解難題思路不夠靈活,讓我給她講講,讓她過來拿一下?”
他絕口不提魚,只拿學習說事,顯得既關心鄰里又師出有名。
程秀英一時語塞,不知如何應對。這時,林墨從后面走過來,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歉意和感激:“三大爺!您真是太費心了!我替巧兒謝謝您!不過真不巧,巧兒吃完去雨水家寫作業了。要不您過去看看,一個是教兩個也是教”
他攤了攤手。
“哦,在傻柱家”閆埠貴顯然沒想到這茬,愣了一下。
“是啊,”
林墨語氣誠懇,“三大爺您也知道,她們倆同班經常一起寫作業,要不明天我讓巧兒明天去找您”
他堵死了閆埠貴想進門的可能,也把事情推到了明天。
閆埠貴鏡片后的眼睛閃了閃,笑容有點僵:“啊...那也行。我等下有空過去看看。”
他猶豫了一下,似乎還想說什么。
就在這時,中院突然傳來傻柱嘹亮的大嗓門,像是故意喊給全院聽的:“嘿!真香!林墨!你小子手藝可以啊!隔著兩進院子都聞見了!我都想去你家蹭飯了”
傻柱這一嗓子,把閆埠貴到嘴邊的話給噎了回去。他臉上掛不住,只得干笑兩聲:“呵呵,柱子這鼻子...那行,我家里還有點事就不去傻柱家了,你讓林巧有空找我。我先回了。”
說完,轉身快步離開,背影顯得有些倉促。
林墨關上門,和母親相視一笑。程秀英松了口氣:“這三大爺...”
第二天凌晨,林墨依舊早早起身,懷著期待再次前往護城河下籠點。然而,現實給了他一個小小的打擊。三個籠子拖上來,收獲遠不如昨日豐厚。只有兩條鯉魚、三條草魚和幾條巴掌大的小魚。
林墨倒也不氣餒,將符合規格的魚敲死收進空間保鮮。他給籠子重新加了精心準備的餌料,換了個更隱蔽的河段布放。“看來得攢到明天,或者換個地方試試了。”
他暗自思忖。賣魚換錢固然重要,但眼下拜師學藝的事情優先級更高。
回到家,到下午大人準備下工的時候,林墨從床底那個小木匣里,小心翼翼地數出五塊錢,又拿出昨天李福貴給的那二斤細糧票。他想了想,又把那條最大的鯉魚用意念從空間取出,用草繩穿了腮,再拎上一條肥碩的草魚。
兩條大魚加起來足有七八斤重,鱗片在晨光下閃閃發亮。這禮,在當下絕對算得上厚實了。
他先去了一趟供銷社。用細糧票買了二斤上好的白面,又用錢稱了半斤不要票的什錦水果硬糖,還買了一包“大前門”香煙和一瓶蓮花白。東西不多,但樣樣精貴實在。
預著軋鋼廠的工人都到家了,拎著禮物的林墨深吸一口氣,朝著王鐵家走去走去。王鐵家也是住在一處大雜院里,林墨以前跟著父親來過兩次,還有些印象。
敲開門,是王鐵的妻子,一個面容和善、身材微胖的中年婦女。“王嬸,您好!我是林墨,林建國的兒子。我來看看王叔。”
林墨恭敬地問好。
“哎喲!是建國家的墨小子啊!快進來快進來!”
王嬸看到林墨手里那沉甸甸的東西,尤其是那兩條還在無意識微微翕動魚鰓的大魚,眼睛都亮了,連忙熱情地把他讓進屋,“老王!快出來!建國家的墨小子來看你了!”
王鐵正在屋里看報紙,聞聲走出來。他四十多歲年紀,身材高大,背脊挺直,面容方正,帶著老工人特有的沉穩和威嚴。
看到林墨,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林墨?長這么高了!快坐!”
他目光掃過林墨帶來的東西,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看到那兩條活蹦亂跳的大魚時,眼中也閃過一絲訝異。這禮,既實在又透著心意。
屋里還有四個孩子,大的十三四歲,小的才五六歲,都好奇地打量著林墨和他帶來的東西,尤其是那包花花綠綠的糖果。林墨笑著把糖果遞給王嬸:“嬸子,一點糖果,給弟弟妹妹甜甜嘴。”
“哎呀!這怎么好意思!太破費了!”
王嬸嘴上說著,臉上卻笑開了花,接過糖果分給早已眼巴巴圍過來的孩子們。屋里頓時充滿了孩子們的歡呼聲。
王鐵招呼林墨坐下,王嬸麻利地倒了杯白開水。林墨開門見山:“王叔,謝謝您讓大山哥給我帶話。我今天來,就是想聽聽您的指點。學木工這事兒,對我來說太重要了。”
王鐵點點頭,點上林墨遞過來的“大前門”,吸了一口,緩緩道:“嗯,我這邊認識的木工師傅有三位。”
“老張,”
王鐵彈了彈煙灰,“龍成六級木工,手藝沒得說,祖傳的底子。雕花、起線、做老式家具,那是一絕。規矩也嚴,講究尊師重道,學藝先學做人。”
“你要能吃苦,耐得住性子跟他學個五六年,出來絕對是這個!”
他豎起大拇指,“不過他很看重老規矩老做法,現在外面新樣式新工具,他有點看不上,也不怎么讓徒弟碰。而且...他性子倔,說話直,容易得罪人。”
林墨心中一動,這執著老傳統的就怕跟傻柱一樣不是親傳關門弟子要留幾手,如果還要三年學藝兩年效力就更不是自己想要的了,自己有《魯班經》沒必要這樣耗時間。
“老陳呢,”
王鐵繼續道,“龍成五級木工手藝也不錯,腦子很活泛。會用電刨子,接私活路子廣,給人打新式家具、修個門窗啥的。跟他學,可能兩三年就能上手接活兒,而且他愛專研新式工具的使用,做事更求新穎,聽說還是陳氏的老人。就是他私下接活多,廠里一些領導對他有點看法。”
林墨默默記下,心思太活,就怕起風了自己把自己玩死。
“最后是老趙,”
王鐵語氣平和了些,“他是龍成廠里的老師傅,五級木工。技術扎實,干活細致,廠里的正經活計,像修機器木模、做精密榫卯件,都靠他。人老實本分,不惹事。帶徒弟也盡心,也不是死盯規矩的這種人,就是...嘴笨,不太會教,你得自己多琢磨多問。但想學老張那種精細雕花或者老陳那種活絡路子,他教不了。出師時間,估計也得三四年往上。”
王鐵說完,看著林墨:“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各人有各人的路數,也各有各的難處。關鍵看你小子想學什么,圖什么,還有...能不能合師傅的眼緣。拜師不是小事,得想清楚。”
林墨沉吟片刻,心中已經有了傾向。張師傅手藝頂尖,但太保守固執,沒必要;陳師傅路子活但風評不夠,風險高;趙師傅技術扎實,為人本分,在廠里有根基,嘴笨的問題自己能解決什么問題《魯班經》不能解決!這也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一個能安穩系統地學到真本事、風險可控的。
“王叔,謝謝您給我分析得這么透!”
林墨真誠地說,“我想...先去拜訪一下趙師傅,看看有沒有這個緣分。您看...方便幫我引薦一下嗎?”
“行!”
王鐵爽快答應,“老趙這人實在,我跟他關系也不錯,前幾天他還讓我帶他一個侄子學鉗工,應該沒問題。這樣,我這兩天抽空跟他說一聲,約個時間。你等我信兒,到時候我帶你過去認認門,探探口風。”
“太好了!謝謝王叔!”
林墨心中的石頭終于落地,臉上露出由衷的喜悅。拜師學藝的門,總算撬開了一條縫!同時他也記下了這份人情,王叔跟趙師傅交換收徒弟,王叔教趙師傅的子侄鉗工手藝,他則收王叔的某個子侄做弟子。
又坐了一會兒,林墨婉拒了王嬸留飯的邀請,起身告辭。王鐵一直把他送到院門口,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好好干!別給你爹丟臉!有啥難處,跟叔說。”
“哎!記住了,王叔!”
林墨用力點頭。
離開王鐵家,林墨感覺腳步都輕快了許多。陽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接下來,就是去見那位趙師傅了。他抬頭望了望天,深吸一口帶著工廠特有氣息的空氣,大步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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