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的空氣，因這句清冷的質問而瞬間凝固。

所有正在翻箱倒柜的大理寺官兵，動作都為之一滯，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了屏風后走出的那個少女。

陸羽的心，也跟著這道聲音，猛地沉了一下。

他緩緩轉身，目光與少女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程若微。

十四五歲的年紀，身形尚未完全長開，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那不是孩童的天真，而是一種超乎年齡的、仿佛能穿透一切偽裝的銳利與澄澈。她就那樣靜靜地站著，手里捧著一卷《孫子兵法》，仿佛剛才那句石破天驚的問話，只是隨口一提。

可陸羽眼前的系統面板，卻絕不會騙人。

人物：程若微

氣運：將門虎女（紫）

情感狀態：洞若觀火（藍）、警惕（黃）、輕蔑（灰）

洞若觀火：特殊心境，能輕易看穿表象下的虛偽與謊。

陸羽的眼皮幾不可察地跳動了一下。

麻煩了。

他預想過程夫人的哭鬧，預想過程府下人的反抗，甚至預想過有忠心耿耿的家將以死相搏。他唯獨沒有預料到，在這間決定程家命運的書房里，會撞上一個開了“心眼”的少女。

他原本的計劃，是在一片混亂中，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搜查所吸引，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袖中的“證據”放入某個書卷的夾層，或是筆筒的暗格。

可現在，程若微就像一盞無影燈，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在光下，他任何一個多余的動作，都可能被無限放大。

“小姑娘，官府辦案，閑人退下。”一名大理寺的司直見陸羽沒有作聲，便上前一步，厲聲呵斥道。

“我不是閑人，這是我的家，是我父親的書房。”程若微的目光甚至沒有從陸羽臉上移開，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你們興師動眾，將我家翻得天翻地覆，難道不該告訴我，你們到底在找什么嗎？”

她的邏輯很清晰，直指核心。

那名司直被噎得一滯，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陸羽抬手制止了。

陸羽看著眼前的少女，忽然覺得有些好笑。自己一個手握系統、熟知歷史走向的穿越者，一個自詡為頂級情感操盤手的人，此刻，竟被一個十四歲的少女逼入了窘境。

他收斂起心中所有的盤算，臉上換上了一副溫和而鄭重的表情。

“程姑娘，本官兵部侍郎陸羽，奉天后之命，徹查徐敬業謀逆一案。”他沒有回避她的問題，反而坦然地迎著她的目光，“令兄程千帆，不幸牽涉其中。本官今日前來，并非要為難程府，而是想找到能證明程總管清白的證據，以免奸人構陷，忠良蒙冤。”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既點明了官方身份，又將搜查的動機，從“定罪”扭轉為了“洗冤”，占據了道德的制高點。

若是程夫人在此，或許已經感激涕零了。

但程若微只是靜靜地聽著，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譏誚。

“證明我父親的清白？”她重復了一遍，像是在品味這幾個字里的荒謬，“我父親一生戎馬，為國鎮邊，功勛卓著，他的清白，需要靠你們來他家里翻箱倒柜地尋找嗎？陸侍郎，你不覺得這話很可笑嗎？”

她往前走了一步，那雙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陸羽的袖口。

“或者說，陸侍郎要找的‘證據’，其實……一直都帶在自己身上？”

轟！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書房內所有人的耳邊炸響！

大理寺的官兵們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震驚與茫然。他們雖然是奉命行事，但也隱約覺得此事蹊蹺，此刻被這少女一語道破，心中頓時掀起驚濤駭浪。

栽贓！

這個念頭，不可遏制地從每個人心底冒了出來。

陸羽的心，徹底沉到了谷底。

洞若觀火這個狀態，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她不僅是看穿，更是敢當著所有人的面，直接掀桌子！

這一刻，書房內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陸羽甚至能感覺到，身后那些大理寺官兵的目光，已經從敬畏，悄然轉為了審視和懷疑。

他知道，自己只要有半分的遲疑和心虛，今天這場“搜查”，就會變成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他陸羽，也會從欽差大臣，淪為朝野上下的笑柄。

電光火石之間，陸羽非但沒有流露出絲毫慌亂，反而笑了。

他笑得有些無奈，又有些欣賞。

“程姑娘，你很聰明，也很有膽魄，像極了你的父親。”他先是給予肯定，緩和了那劍拔弩張的氣氛。

然后，他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變得沉重而肅穆：“但你可知，有時候，聰明和膽魄，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你只知你父親功勛卓著，卻不知朝堂之上，風云詭譎，一封捕風捉影的密信，一句含沙射影的讒，就足以讓一座將傾的大廈，再被人狠狠地推上一把！”

他往前一步，與程若微的距離拉近到三尺之內，用只有兩人能聽清的音量，壓低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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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我今日，是來做什么的？是來抄家的？是來定罪的？”

他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刀，直刺程若微的內心。

“我是來救你程家滿門性命的！”

程若微的瞳孔猛地一縮，握著兵書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