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從茶舍二樓傳來。
聲音不大,卻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喧囂。
茶舍那扇古樸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個身穿灰色練功服,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者,在一群人的簇擁下,緩緩走了出來。
他約莫七十歲上下,面容清癯,太陽穴微微鼓起,一雙眼睛開合間,精光迸射,一看就是內家功夫練到了極高深處的高手。
他一出現,整個場子的氣壓都變了。
金萬九,五行門門主,人稱九爺。
金九爺的目光,沒有理會地上哀嚎的胖三,也沒有看那些憤怒的徒弟,而是直接落在了陳義的身上。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空氣的溫度都仿佛驟降了幾分。
“義字堂,陳義。”金九爺的聲音很沉,“好膽色。自老夫執掌五行門三十年來,你是第一個敢抬著棺材堵我門的。”
陳義扛著棺頭,身形筆直,毫不示弱地與他對視。
“九爺客氣了。是您先送的白帖,晚輩不敢不回禮。”
“一張白帖,換我一口金絲楠木棺。”金九爺的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陳杠頭,你這買賣,做得不虧。”
“買賣還沒做完。”
陳義說著,空著的那只手伸進懷里,緩緩掏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黃裱紙。
當他拿出這張紙的瞬間,金九爺面皮一抽,那張始終古井無波的老臉上,血色瞬間褪去。
他能感覺到,那張看似普通的黃裱紙上,縈繞著一股讓他心臟都為之抽緊的陰冷氣息。
那氣息,甚至引動了他體內苦修多年的渾厚內力,讓其躁動不安。
“棺材是送行的儀仗。”
陳義將那張黃裱紙展開,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條街。
“這個,才是送你上路的……路引。”
黃裱紙上,用血紅的朱砂,寫著一行觸目驚心的字。
姓名:金萬九。
生辰八字:庚寅年,己卯月,丁巳日,壬寅時。
籍貫:河北滄州。
最下方,是四個墨黑如深淵,殺氣幾乎要透紙而出的大字。
魂歸地府!
當金九爺看清那上面的生辰八字時,他那張老臉,終于徹底失去了血色。
生辰八字,分毫不差!
這東西,絕不是什么惡作劇!
懂行的人都知道,這叫“催命狀”!
是斷人陽壽,催魂離體的陰毒法門!
“陳義!”金九爺厲聲喝道,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你這是在玩火!”
“玩火?”
陳義笑了,那笑容里沒有半分溫度。
他將那張路引,對著金九爺的方向,輕輕一彈。
那張輕飄飄的黃裱紙,像是長了眼睛一樣,不快不慢,飄飄悠悠地飛向金九爺。
五行門的弟子們大驚失色,想上前攔截,卻被金九爺抬手制止。
他死死地盯著那張越來越近的黃裱紙,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他知道,他不能躲。
這張路引,是以他的生辰八字為引,用施術者心頭血為墨寫下的。
一旦他躲了,就代表他心虛了,氣勢弱了,那路引上的陰煞之氣,就能瞬間侵入他的命門。
他胸膛猛地一鼓,探出右手,雙指如鉗,精準地夾住了那張飄來的黃裱紙。
紙張入手,一股刺骨的陰寒順著他的指尖,瘋狂地往他經脈里鉆!
金九爺悶哼一聲,內力勃發,一股灼熱的氣流瞬間涌向指尖,想要將那股寒氣逼出去。
然而,那股寒氣卻如同附骨之蛆,死死地纏住了他的內力,甚至開始吞噬。
“九爺,您別跟我們客氣啊!”胖三見狀,又嚎了起來,“這路引可是我們老大親手給您畫的,獨家定制,限量版!您收好了,黃泉路上,閻王爺見了都得給您打個八折!”
金九爺的臉,已經由白轉青,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他發現,他根本無法扔掉這張路引。
那紙,就像是長在了他手上一樣!
陳義看著他狼狽的樣子,眼神依舊平靜得可怕。
“九爺,時辰快到了。”
“棺材,我給你送來了。”
“路引,你也收了。”
他緩緩抬起頭,看了一眼天色,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現在,該上路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對著身后七個兄弟,沉聲下令。
“開――棺!”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