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義接過一根,對準棺蓋正中的“天樞”位,拿起鐵錘,聲如金石。
“一釘天樞,魂歸天府!”
“咚!”
一錘落下,桃木釘沒入棺木三分,整個棺槨竟微不可察地一震,仿佛有什么東西被徹底釘實了。
“二釘天璇,地戶永安!”
“咚!”
……
“七釘搖光,七魄歸鄉!”
“咚!”
七錘落下,七根鎮魂釘呈北斗七星之勢,死死烙印在棺蓋之上,也將蘇文清那飽經折磨的魂魄,徹底鎖入肉身,護他輪回路上,不受外邪侵擾。
“起――!”
陳義一聲低喝,用盡最后一絲力氣,雙手捧起那方沉重的朱砂印,重重蓋在了居中的天樞釘之上。
“嗡――!”
一個鮮紅的“敕”字烙印在棺蓋上,紅光一閃而逝,一股安詳平和的氣息瞬間蕩開,驅散了院中最后一絲陰冷。
至此,封棺大禮,成。
做完這一切,陳義的身體劇烈地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老大!”胖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我沒事。”陳義擺擺手,推開他,一步步走到院中的太師椅上坐下,閉上眼,再不語。
這一夜,西交民巷甲十三號,這座沉寂了五十年的兇宅,第一次亮起了溫暖而肅穆的通宵燈火。
第二天,晨曦初露。
陳義睜開眼,一夜的調息并未讓他恢復多少,但眼神卻清明如洗。
他看著院中那口黑棺,對守了一夜的兄弟們說道:“時辰到了,準備上路。”
眾人精神一振。
這一次,不再是陰氣森森的“迎賓棺”,而是真正的出殯。
沒有了“九曲還魂繩”,換上了粗壯的白麻繩。
八個兄弟脫下素服,換回了那身代表著“義字堂”臉面的黑色勁裝,氣勢凜然。
“福伯,”陳義走到依舊跪在靈前的福伯身邊,“您年紀大了,西山路遠,就不必跟著奔波。蘇先生的后事,我們兄弟八個,一定辦得妥妥帖帖。”
福伯抬起紅腫的眼睛,對著陳義,一不發,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大恩不謝……陳師傅,各位師傅,老奴……恭送老爺上路!”
陳義點點頭,轉身走到棺前,深吸一口氣,將那根陪伴他多年的烏黑杠木,穩穩地扛上了肩。
那杠木入手的一瞬,他感覺分量似乎比以往沉重了許多。
“義字堂,執禮!”
他一聲高喝,聲震四梁八柱,響徹了整座蘇家大宅。
“在!”
七個兄弟齊聲怒吼,各自歸位,杠木上肩,八仙抬棺陣再次布下。
陣法氣勢沉凝如山,再無半分誅邪的煞氣,只有一股送亡者安息的肅穆與莊嚴。
“蘇先生,咱們……上路了。”
陳義對著黑棺輕聲說了一句,隨即猛然抬頭,對著身后七個兄弟,用盡全身力氣,吼出了那兩個字:
“起――靈――!”
“喝!”
八人齊齊發力,沉重的柳木棺被穩穩抬起,紋絲不動。
“走!”
陳義一腳踏出,八人邁著整齊劃一的“七星步”,抬著黑棺,一步步向著院門外走去。
“吱呀――”
那扇塵封了半個世紀,不知見證了多少罪孽與悔恨的蘇府大門,在晨光中,被緩緩推開。
門外,巷子里已經站滿了早起的街坊鄰居,對著這座傳說中的兇宅指指點點。
當他們看到八個黑衣壯漢,抬著一口黑棺從里面走出來時,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
領頭的那個年輕人,身形不算魁梧,面色甚至有些蒼白,但腰桿卻挺得如一桿刺破青天的長槍。
陽光灑落在他身上,也灑在那口黑色的棺材上,為這支神秘的隊伍鍍上了一層刺眼的金輝。
陳義沒有理會那些或驚恐、或好奇的目光,只是看著前方被晨曦照亮的長街,一步一個腳印,沉穩地向前。
就在他踏出蘇府門檻的剎那,他肩上的杠木,似乎輕輕震動了一下。
一股冰涼、厚重,卻又帶著無上威嚴的氣息,順著杠木,緩緩注入他的體內。
陳義的腳步,微微一頓。
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街邊店鋪光滑的櫥窗玻璃。
玻璃倒影中,抬著黑棺的,不是他們八個兄弟。
而是一個身穿玄色王袍、頭戴平天冠的王者,與他身后七位身披重甲、殺氣騰騰的將軍。
他們抬著的,也非棺。
是一尊象征著無上權柄的……青銅大鼎!
倒影一閃即逝。
陳義猛地眨了眨眼,再看去時,玻璃里依舊是他們八個黑衣抬棺匠。
可他心中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懂了。
蘇文清送出的,哪里是一座宅子。
他送出的,是蘇家竊取了半個世紀的……國運龍氣!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