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冠軍侯府的。直到那沉重的大門在身后轟然關閉,隔絕了外界的一切,他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背靠著冰涼的門板,緩緩滑坐在地。
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內衫,緊貼著皮膚,帶來一陣陣冰涼的黏膩感。但他的體內,卻仿佛有一座火山在持續噴發,灼熱的氣血在四肢百骸間瘋狂沖撞,腦海中反復回蕩著立政殿中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幕――她那步步緊逼的語,那帶著玩味與試探的眼神,那近在咫尺的幽香,以及自己那狼狽不堪、幾乎失控的掙扎……
“自重……她讓我自重……”李毅低聲重復著這兩個字,嘴角泛起一絲苦澀到極致的弧度。是她先越過了那根線,是她用語和姿態,親手點燃了這足以焚盡一切的禁忌之火,最后卻用“自重”二字,輕飄飄地為他,或許也為她自己,畫下了一個看似安全的界限。
可笑,可悲,更……可怕!
他清楚地知道,無論長孫無垢今日之舉是出于何種心思――是一時興起的戲弄,是深宮寂寞的試探,還是某種更復雜的、連她自己都未必清晰的情感宣泄――對他而,都意味著巨大的危險。
他觸碰了這帝國最不能觸碰的禁忌。
今日他能僥幸脫身,全憑最后一絲理智和對方那不知真假的“玩笑”收場。但明日呢?日后呢?一旦此事有絲毫泄露,或者那位心思深沉的皇帝陛下察覺到了任何端倪,等待他的,將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必須擁有更強大的力量,更多保命的底牌,以應對未來可能出現的任何風暴!
“傳令下去!”李毅猛地站起身,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即日起,冠軍侯府閉門謝客,任何人不見!所有拜帖,一律退回!”
“諾!”親兵隊長雖心中疑惑,但見侯爺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不敢多問,立刻領命而去。
從這一刻起,宏偉的冠軍侯府仿佛變成了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李毅將自己徹底封閉在了府邸最深處的練武場中。
他不再去想朝堂紛爭,不再去想那些紛至沓來的婚事,更強迫自己不去想立政殿中那道讓他心魔叢生的倩影。他將所有的精力、所有躁動的情緒,全部投入到了武道的修煉之中。
《十三太保橫練神功》的運轉被他催發到了極致。白日,他赤著上身,在練武場上承受著各種外力的擊打,用沉重的石鎖、鐵棍錘煉著身體的每一寸筋骨皮膜,汗水與偶爾滲出的血絲混合,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勾勒出猙獰的痕跡。夜晚,他則盤膝而坐,引導著體內磅礴的氣血,按照玄奧的路線一遍遍沖刷著經脈,觀想著功法中記載的古老圖錄。
那三百大雪龍騎的英魂,也被他悄然從系統空間中召喚出來,以無形的狀態環繞在練武場周圍。他們雖未顯化實體,但那凝聚的軍魂煞氣,卻無形中形成了一種特殊的力場,進一步激發了他修煉的潛能,也讓他對這支絕對忠誠的力量,有了更深的掌控感。
他甚至以“感染風寒,需靜養調理”為由,直接向宮中告了病假,連常朝都不再參加。
起初,李世民接到李毅稱病的奏報時,還頗為詫異。以李毅那非人的體魄,等閑刀劍難傷,怎么會感染風寒?他本欲派太醫前去診治,卻被身旁的長孫無垢輕聲勸住。
“陛下,冠軍侯或許是前番征戰,心神損耗過度,加之年輕氣盛,不知調理,這才偶感不適。他既然想靜養,便讓他好生休息幾日吧。此時若派太醫前去,反倒擾他清靜。”長孫無垢語氣溫婉,理由也合情合理。
李世民想了想,覺得有理,加之他正與群臣緊鑼密鼓地商議冊立李承乾為太子的各項禮儀典章,確實無暇他顧,便也就由他去了。
而當立政殿的女官將冠軍侯告病閉門的消息悄悄稟報給長孫無垢時,這位皇后娘娘正在臨摹一幅字帖。她執筆的手微微一頓,一滴墨汁險些滴落在宣紙上。隨即,她放下筆,拿起一旁的帕子,輕輕擦拭著指尖,唇角卻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粲然卻又帶著幾分復雜意味的笑容。
“病了?”她輕聲自語,眸光流轉,仿佛看到了那個在殿中驚慌失措、狼狽逃離的年輕身影,“看來……本宮那日,當真是將他嚇得不輕呢。”
這笑容中,有幾分惡作劇得逞般的快意,有幾分洞察對方心思的了然,或許……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因其如此激烈反應而產生的微妙悸動。
她知道,他這不是身病,是心病。而這心病的源頭,正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