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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2章 廟影心瀾

    破廟的輪廓在稀薄的晨霧中逐漸清晰,如同一個蜷縮在荒野中的巨大、疲憊的獸骸。殘破的瓦檐塌陷了大半,露出黑黢黢的椽子,如同斷裂的肋骨。墻壁斑駁,布滿了風雨侵蝕的痕跡和不知名的苔蘚,散發著一股潮濕的霉味和塵土氣。唯一還算完整的,是那兩扇搖搖欲墜、布滿蟲蛀孔洞的厚重木門,歪斜地敞開著,如同怪獸微張的巨口,透出廟內深沉的黑暗。

    黃天越在距廟門十步處停下腳步。破藏真意如同無形的潮水,無聲無息地漫過殘垣斷壁,滲入廟堂深處。腐朽的神像、坍塌的供桌、厚厚的積塵、角落里堆積的枯草……以及幾只受驚竄逃的老鼠。死寂,荒涼,并無活人潛伏的氣息,只有歲月沉淀的死氣。

    “安全。”他簡短地吐出兩個字,聲音在空曠的荒野上顯得格外清晰,也打破了身后幾人緊繃的心弦。

    梁卉和杜鶯歌如蒙大赦,緊繃的神經驟然放松,巨大的疲憊感瞬間席卷而來。兩人幾乎是拖著腳步,小心翼翼地將沉睡的上官燕舞架進廟內。廟堂中央尚有一片相對平整、鋪著厚厚干枯茅草的地面,兩人立刻將上官燕舞安置其上。梁卉顧不上自己,立刻跪坐下來,再次仔細檢查上官燕舞的脈息和體溫,確認她只是沉睡,本源枯竭的危機暫時被血蘭藥力穩住,才長長舒了口氣,整個人幾乎癱軟下來,額頭抵著冰冷的泥地,大口喘著氣。

    杜鶯歌也靠著旁邊一根勉強支撐著屋頂的粗大柱子滑坐下來,臉色蒼白如紙,肩頭那淡紅的印記隱隱作痛,提醒著她體內的虛弱。她閉著眼,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劫后余生的沉重。

    歐陽曉曉落在最后。她扶著冰冷粗糙、布滿青苔的廟門門框,幾乎是挪進來的。雙腿如同灌滿了鉛,每抬起一步都牽扯著全身經脈的刺痛。她看也沒看其他人,徑直走到遠離篝火位置、靠近廟堂最深處陰影角落的墻根。那里堆著一小堆還算干燥的枯草。她背對著所有人,緩緩滑坐下去,蜷縮起身體,將臉深深埋進膝蓋之間,水綠色的衣袍沾滿污泥,緊貼著單薄的身體,勾勒出脆弱而倔強的輪廓。只有微微起伏的肩線,暴露著她并非真的沉睡,而是在獨自舔舐著身體與精神的雙重傷痕。

    黃天越最后一個踏入廟內。他并未立刻坐下休息,目光沉靜地掃視著這方暫時的庇護所。廟堂高而空曠,幾縷慘淡的晨光從屋頂巨大的破洞斜射下來,形成幾道光柱,照亮了飛舞的塵埃。神像早已坍塌大半,只剩半截布滿蛛網的泥塑身軀歪倒在陰影里。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霉味、塵土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歐陽曉曉身上的血腥和污泥氣息。

    他走到神像基座旁,那里散落著一些朽爛的木頭。他隨手撿起幾根稍大的木椽,指尖微不可察地一搓,一點火星迸濺,干燥的木屑瞬間燃起微弱的火苗。他動作嫻熟地將枯枝堆疊起來,很快,一堆小小的篝火便在破廟中央燃燒起來,橘紅色的火焰跳躍著,驅散著深秋清晨的寒意和廟內的陰森,也帶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安全感。

    火光映照著幾張疲憊不堪的臉龐。梁卉被暖意喚醒,強撐著坐起身,從隨身的藥囊里摸索出幾個小瓷瓶,倒出幾粒藥丸,自己吞服了兩粒,又分別遞給杜鶯歌和角落里的歐陽曉曉。

    “固本培元丹,能恢復些氣力。”她的聲音依舊沙啞疲憊。

    杜鶯歌接過,低聲道謝,毫不猶豫地服下。藥力化開,一股暖流在干涸的經脈中緩緩滋生,讓她緊蹙的眉頭稍微舒展了些。

    角落里的歐陽曉曉,身體似乎僵硬了一下。過了片刻,她才極其緩慢地、頭也不抬地伸出一只沾滿干涸污泥的手,接過了梁卉遞來的藥丸。沒有道謝,甚至沒有看梁卉一眼,只是迅速地將藥丸塞入口中,再次將臉埋下,仿佛要將自己徹底隔絕于這微弱的火光和人聲之外。

    梁卉也不在意,她更擔心上官燕舞的狀況。藥丸雖然能恢復些許氣力,但上官燕舞本源枯竭,杜鶯歌和歐陽曉曉也內傷深重,都需要更精細的調理和溫養,這荒郊野外,條件實在簡陋。

    黃天越看著跳躍的篝火,深邃的眼眸中映著跳動的光芒。他盤膝坐下,體內浩瀚的涅元真力緩緩流轉。消耗巨大是真,但這新生真力的精純與磅礴遠超以往,恢復速度更是驚人。每一次呼吸,天地間稀薄的元氣便絲絲縷縷被牽引而來,融入經脈,滋養著那金色氣旋。經脈的細微灼痛感正迅速平復,力量如同退潮后又重新漲起的海水,穩步回升。他需要盡快恢復最佳狀態,谷口血煞門的攔截,如同陰影,預示著前路絕不會太平。

    時間在廟宇的寂靜和篝火的噼啪聲中流淌。晨光透過破洞,逐漸變得明亮,驅散了廟內大部分的黑暗,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沉重疲憊和各自的心事。

    杜鶯歌在固本培元丹藥力的滋養下,恢復了些許力氣。她睜開眼,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沉睡的上官燕舞。那張清冷絕艷的臉龐在火光映照下依舊蒼白,但呼吸平穩悠長,如同熟睡的仙子。她又看向角落那團沉默蜷縮的、水綠色的身影,眼神復雜。蝕骨幽蘭的劇毒,如同懸在她們三人頭頂的利劍,如今竟被黃天越以如此霸道的方式拔除,這恩情,太重了。而歐陽曉曉…這個曾經視她們為棋子、翻臉無情的女人,此刻竟也成了同病相憐的“同伴”?命運何其荒謬。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黃天越忽然站起身。他并未看向廟內眾人,目光投向廟外荒野的方向,聲音沉穩:“我出去片刻,探查周圍。你們在此調息,不要離開。”

    “天越哥…”梁卉下意識地開口,眼中帶著擔憂。剛經歷一場惡戰,他消耗巨大,外面是否還有血煞門的埋伏?

    黃天越微微側首,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無妨。很快回來。”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平靜和掌控感。

    杜鶯歌也點了點頭:“公子小心。”

    角落里的歐陽曉曉,埋在膝蓋間的臉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抬起了幾分,但終究沒有出聲。

    黃天越的身影如同融入晨霧的輕煙,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破廟門口。隨著他的離開,廟內的空氣仿佛又凝固了幾分,只剩下篝火燃燒的噼啪聲和三人壓抑的呼吸聲。

    梁卉立刻起身,走到廟門口,小心翼翼地向外張望,確認黃天越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荒野的薄霧中。她這才松了口氣,回到篝火旁,從藥囊里取出一個小小的銅缽和幾樣草藥,開始借著篝火小心地熬煮藥湯。藥香混合著廟內的霉味,漸漸彌漫開來。

    杜鶯歌閉上眼,繼續調息,努力恢復著體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廟內異常安靜,只有藥湯在銅缽里咕嘟咕嘟冒泡的聲音。

    忽然,一個沙啞的、帶著一絲刻骨冰冷的聲音,從最陰暗的角落里響起,打破了這份脆弱的平靜:

    “杜鶯歌。”

    杜鶯歌猛地睜開眼,循聲望去。只見蜷縮在角落里的歐陽曉曉,不知何時已抬起了頭。火光勉強照亮她半張側臉,縱橫交錯的淺淡毒紋尚未完全消退,襯得臉色異常慘白。那雙曾經顛倒眾生的媚眼,此刻卻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里面翻涌著疲憊、虛弱,還有一絲淬了毒般的譏誚。

    “看著上官燕舞躺在那里,你是不是…特別后悔?”歐陽曉曉的聲音很輕,如同毒蛇吐信,卻清晰地鉆進杜鶯歌的耳朵,“后悔當初在京城…沒有聽我的,早點除掉這個礙事的‘冰魄仙子’?否則,她又怎會為了救你,落到如今這般田地?你也不用…欠下這還不清的人情債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個極其細微、冰冷的弧度,眼神如同冰冷的針,刺向杜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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