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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0章 毒瘴歸途

    晨光艱難地穿透萬毒谷上空終年不散的厚重瘴氣,將慘淡的灰白涂抹在嶙峋的怪石和扭曲的藤蔓上。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腐朽氣息,混合著夜露的濕冷,吸入肺腑如同浸著冰碴。洞內殘余的篝火早已熄滅,只余下冰冷的灰燼和昨夜驚魂殘留的刺鼻味道。

    黃天越站在洞口,身形挺拔如巖壁間的孤松。晨風吹動他略顯破舊的衣袍,卻吹不散他眉宇間那份沉靜如淵的氣度。一夜的激戰與救治,涅元真力的巨大消耗并未在他身上留下明顯的頹勢,反而讓那內斂的鋒芒更顯深邃。他目光掃過谷口方向,層層疊疊的毒瘴如同擇人而噬的灰白巨獸,蟄伏在視線盡頭。

    “該走了。”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洞內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也驅散了最后一絲沉滯的死氣。

    梁卉早已強撐著疲憊,將所剩無幾的藥物和金針小心收好。她快步走到上官燕舞身邊,檢查了一下她的脈象,確認依舊平穩,只是本源枯竭,沉睡如同嬰兒。杜鶯歌也已掙扎著起身,雖然腳步虛浮,臉色蒼白如紙,但眼神堅定。她默默走到上官燕舞另一側,與梁卉對視一眼,兩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將沉睡的上官燕舞扶起。

    “鶯歌姐,你行嗎?”梁卉擔憂地看著杜鶯歌額角的冷汗。

    “死不了。”杜鶯歌咬緊下唇,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眼底卻是一片劫后余生的堅毅,“這點路,撐得住。”她將大部分重量依靠在自己身上,盡量減輕梁卉的負擔。

    角落里的歐陽曉曉,在黃天越話音落下的瞬間,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依舊背對著眾人,維持著那個沉默蜷縮的姿勢,仿佛一尊冰冷的石雕。散亂的水綠色衣襟下,露出的脖頸肌膚蒼白得近乎透明,那個曾經猙獰的蝕骨幽蘭毒痕,如今只剩下一個比杜鶯歌更淺淡的、幾乎融入肌膚紋理的淡粉色印記。昨夜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和瀕死的絕望已然遠去,留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虛弱和被強行剝去某種依憑的空洞感。

    她聽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動靜,聽到梁卉和杜鶯歌搬動上官燕舞時輕微的喘息。沒有回頭。那雙曾經顛倒眾生的媚眼深處,灰敗與疲憊之下,翻涌著難以喻的復雜。蝕骨的毒根被拔除,如同卸下了懸頂的利劍,可隨之而去的,似乎還有她賴以生存的某種扭曲力量。昨夜黃天越那霸道無匹、直抵本源的真力,不僅凈化了劇毒,更像一道強光,粗暴地照進了她幽暗詭秘的世界,讓她感到一種被徹底洞穿、無所遁形的恐懼和……屈辱。

    腳步聲在她身后停住。一股無形的、沉穩如山岳的氣息籠罩下來。

    歐陽曉曉的身體繃得更緊,垂在身側的手指下意識地蜷縮起來,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刺痛感,試圖壓下心中那莫名的悸動。

    “能走么?”黃天越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既無昨夜救治時的專注,也無平日里的疏離防備,仿佛只是在詢問一件尋常物品的狀態。

    歐陽曉曉沒有立刻回答。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吸了一口氣,那冰冷的、帶著腐朽毒瘴的空氣刺得她虛弱的肺腑生疼。她撐起一只手,試圖扶著冰冷的巖壁起身。手臂酸軟得如同灌了鉛,每一次用力都牽扯著被涅元真力強行沖刷過、如同被犁過的經脈,帶來陣陣尖銳的刺痛。她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幾乎再次栽倒。

    一只骨節分明、沉穩有力的手伸了過來,并未直接觸碰她,只是穩穩地托住了她手肘下方一寸之處,提供了一股恰到好處的支撐力。

    歐陽曉曉的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烙鐵燙到。她猛地抬頭,那雙灰敗的媚眼猝不及防地對上了黃天越俯視下來的目光。那目光深邃如寒潭,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狼狽虛弱的模樣——散亂的發絲黏在汗濕的額角,臉上縱橫交錯的淺淡毒紋尚未完全消退,更襯得臉色慘白,眼神中殘留著未及完全掩飾的驚悸與一絲被看穿的慌亂。

    從未有過的狼狽,就這樣赤裸裸地暴露在這個她曾算計、忌憚、甚至帶著隱秘恨意的男人面前。

    一股強烈的屈辱感瞬間沖垮了強撐的冰冷面具,讓她幾乎想要揮開那只手。但身體深處傳來的巨大虛弱感,以及洞外那危機四伏的毒谷氣息,讓她硬生生壓下了這股沖動。她猛地低下頭,避開了那道讓她無所遁形的視線,從齒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沙啞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可以。”

    她借著黃天越手臂提供的支撐,猛地用力,終于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水綠色的勁裝沾滿污泥血漬,緊緊貼在她虛軟的身體上,勾勒出單薄而脆弱的輪廓。她倔強地甩開了黃天越的手,腳步踉蹌了一下,勉強站穩,微微喘息著,目光死死盯著自己沾滿污穢的鞋尖,再也不看任何人。

    黃天越收回手,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剛才只是隨手扶了一把即將傾倒的枯枝。他不再理會歐陽曉曉,轉身走向洞口,沉聲道:“跟緊。卉兒,鶯歌,護好燕舞。”

    “是,天越哥!”梁卉和杜鶯歌齊聲應道,兩人一左一右,穩穩地架著沉睡的上官燕舞,緊隨其后。

    歐陽曉曉落在最后,咬著牙,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動著腳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燒紅的鐵板上,虛浮無力卻又伴隨著經脈被牽動的細密刺痛。她強迫自己跟上前面幾人的步伐,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掠過黃天越那淵渟岳峙的背影。昨夜那如同天神降臨、強行將她從地獄邊緣拉回的霸道力量,與此刻這沉穩如山、沉默前行的身影重疊在一起,在她心底攪起一片混亂的漩渦。

    怨恨?他確實救了她,兩次。

    感激?那強橫的凈化過程帶來的屈辱和虛弱,讓她無法生出純粹的謝意。

    恐懼?那洞穿一切的力量,讓她本能地感到顫栗。

    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依賴?

    她猛地閉上眼,將這混亂的思緒強行壓下,只剩下一個念頭:離開這個鬼地方!

    黃天越一馬當先,踏出巖洞。破藏真意如同無形的觸角,早已悄然鋪開,籠罩著前方數十丈的范圍。萬毒谷的清晨,死寂中蘊藏著比夜晚更深的殺機。毒瘴在晨光中并未消散,反而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流動性,色彩斑斕的霧氣如同活物般在低洼處流淌、匯聚。一夜的躁動似乎平息,但感知敏銳的黃天越卻能捕捉到那潛藏在每一片腐葉下、每一塊怪石后的貪婪窺視。

    他選擇的路徑并非來時那條相對“安全”的舊路。守護獸的重創和玄陰血蘭的消失,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徹底攪亂了萬毒谷脆弱的平衡。舊路上殘留的氣息恐怕已引來無數更兇戾的毒物盤踞。他憑借破藏真意對生機與死氣的敏銳捕捉,另辟蹊徑,循著地脈中一絲極其微弱、卻相對穩定的生氣流動方向前行。

    腳下的路更加難行。濕滑粘膩的黑色淤泥深可沒踝,每一步拔出都帶起令人作嘔的腐臭。扭曲的藤蔓如同盤踞的巨蟒,布滿尖刺,在濃霧中無聲地蠕動,試圖纏繞獵物的腳踝。色彩妖艷的巨大花朵在霧氣中若隱若現,花瓣開合間噴吐著肉眼難辨的迷幻花粉。

    黃天越腳步沉穩,每一步落下都精準地踩在淤泥中相對堅實的落腳點,或是一塊凸起的巖石,或是一段虬結的樹根。他周身并未刻意散發強大的氣勢,但那股破滅與新生意境交織的涅元真力,如同深海暗流,自然流淌。所過之處,那些蠢蠢欲動的藤蔓如同遇到天敵般迅速縮回濃霧深處;噴吐花粉的妖花也猛地閉合花瓣,收斂毒息;潛伏在淤泥中的毒蟲更是瞬間蟄伏,不敢有絲毫異動。

    他如同行走在自家后院的王者,閑庭信步,卻為身后的同伴強行開辟出一條無形的生路。

    梁卉和杜鶯歌緊咬牙關,全力支撐著上官燕舞的重量,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后面。汗水浸透了她們的衣衫,虛弱的身體在透支著最后的氣力。杜鶯歌肩頭那淡紅的印記隱隱傳來灼熱感,提醒著她體內的創傷。梁卉則要時刻留意上官燕舞的氣息,防止顛簸加劇她的傷勢。每一步都異常艱難,但看著前方那道沉穩可靠的身影,心中便有一股力量支撐著她們不敢倒下。

    落在最后的歐陽曉曉,則如同在煉獄中跋涉。身體的虛弱遠超她的預估,每一次抬腿都仿佛要耗盡全身的力氣。經脈的刺痛如同無數細針在攢刺,讓她眼前陣陣發黑。更要命的是,隨著深入谷地,空氣中彌漫的毒瘴濃度驟然提升。那些斑斕的霧氣仿佛有生命般,試圖順著她虛弱的呼吸和敞開的毛孔鉆入體內。雖然蝕骨幽蘭的毒根已除,但身體被劇毒長期侵蝕后的極度敏感和脆弱,讓她對這些外界的毒息抵抗力降到了最低點。

    一陣帶著甜膩腥氣的粉紅色瘴氣飄過。歐陽曉曉只覺得頭腦一陣強烈的眩暈,惡心感翻江倒海般涌上喉嚨。她腳下一軟,一個踉蹌,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倒!

    “唔!”她悶哼一聲,雙手下意識地向前撐去,卻按在了一片濕滑冰冷的淤泥里。刺鼻的腐臭瞬間鉆入鼻腔,幾乎讓她窒息。全身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空,她趴在冰冷的泥濘中,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肺腑的疼痛。灰敗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那是毒瘴初步侵蝕的征兆。

    前面的腳步聲停了下來。

    梁卉和杜鶯歌聞聲回頭,看到歐陽曉曉狼狽撲倒的樣子,臉上都露出驚色。

    “歐陽姑娘!”梁卉下意識想過去攙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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