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沉寂,懸浮于森白骨壇之上,如同一塊失去靈魂的冰冷頑石。星穹空間內,那股令人窒息的枯寂意志如同退潮般消散,只余下奔騰河水空洞的回響,以及眾人粗重壓抑的喘息。
“鶯歌,取碎片!”
黃天越的聲音嘶啞破碎,每一個字都像從燒紅的砂礫中磨礪而出,卻帶著斬斷一切猶疑的決絕。他右胸的繃帶被鮮血浸透成暗紅,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體內經脈如同被烈火燎原后龜裂的焦土。然而,他站得很穩。左臂覆蓋著新生的熔金獸炎鎖鏈烙印,沉重如山,灼熱如烙鐵,每一次微弱的脈動都帶來深入骨髓的痛楚,卻也傳遞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兇戾而沉凝的力量感。這烙印,歷經帝闕意志的生死淬煉,真正與他融為一體,如臂使指,蟄伏的兇獸被套上了意志的枷鎖。
杜鶯歌沒有絲毫猶豫。她目光銳利如鷹,掃過那沉寂的碎片,確認再無危險波動。身形如一道輕煙,掠過冰冷的骨玉地面,腳尖在祭壇邊緣一點,人已凌空躍起。她沒有直接伸手去抓,而是手腕一翻,軟劍如同靈蛇吐信,劍尖精準無比地挑向碎片下方那無形的懸浮力場邊緣。
嗡!
劍尖觸及的剎那,空間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扭曲顫鳴。碎片下方那無形的托舉之力仿佛被劍意巧妙擾動,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滯澀。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杜鶯歌左手閃電般探出!并非抓向碎片本體,而是五指如鉤,帶著精純的陰柔內力,隔空虛攝!
一股無形的吸力精準地籠罩住那塊磨盤大小的漆黑碎片。
碎片微微一顫,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竟真的脫離了那停滯的懸浮狀態,朝著杜鶯歌的手掌緩緩飄來!
整個過程無聲無息,快如電光。杜鶯歌的動作行云流水,將輕功、劍意、內力運用到了極致,顯示出她“花魁”之名下深不可測的武學造詣和對未知力量敏銳的洞察。
碎片入手,冰冷刺骨!一股沉甸甸的、仿佛凝聚了星辰重量的質感傳來,更帶著一股深入骨髓的、源自亙古的蒼涼枯寂氣息。杜鶯歌手臂微微一沉,立刻運轉內力穩住。她落回地面,將碎片小心地捧在手中,入手處并非巖石的粗糙,而是一種難以喻的、如同凝固宇宙深淵般的冰冷光滑。
“拿到了!”杜鶯歌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快步回到眾人身邊。
梁卉立刻湊上前,目光灼灼地審視著這塊引發無數腥風血雨、承載著帝闕隱秘的碎片。碎片通體漆黑,表面并非絕對光滑,而是布滿了無數細密、玄奧、仿佛天然生成又蘊含至理的星辰紋路。這些紋路在星穹微弱的光芒下,流淌著深邃內斂的幽光,凝視稍久,竟有種心神都要被吸進去的眩暈感。碎片邊緣并不規則,如同被某種恐怖力量強行撕裂下來,斷口處隱約殘留著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暗金與猩紅交織的能量痕跡。
“好重的…寂滅氣息…”梁卉指尖懸在碎片上方,感受著那股冰冷的、仿佛能凍結生機的蒼茫感,聲音帶著敬畏,“這些紋路…渾然天成,蘊含大道…卻又充滿了…毀滅的余韻。邊緣的能量殘留…與黃大哥和曉曉姑娘的烙印同源!這果然是…被撕裂的帝闕之門的一部分!”
“門之碎片…”上官燕舞扶著黃天越,看著杜鶯歌手中那塊冰冷的黑石,冰凰內力在體內緩緩流轉,驅散著碎片散發出的無形寒意。她眼中充滿了憂慮,“拿到了它…然后呢?如何出去?如何…使用它?”
黃天越的目光如同最堅韌的礁石,牢牢釘在那塊碎片上。左臂的烙印深處傳來一陣持續而低沉的灼熱悸動,仿佛與碎片邊緣那絲同源的能量殘留產生了微弱的共鳴。他強忍著傷痛和虛弱,緩緩抬起右手,那只未受烙印影響的手,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斷,緩緩伸向杜鶯歌捧著的碎片。
“給我。”
杜鶯歌毫不猶豫地將碎片遞出。
冰冷的觸感瞬間沿著指尖蔓延,仿佛握住了萬載寒冰,更有一股沉凝的、如同背負山岳的重量感襲來。黃天越身體微微一晃,右胸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悶痛,但他五指猛地收緊,牢牢抓住了碎片!
就在他手掌完全握住碎片的剎那!
嗡——!!!
整座孤島祭壇,猛地劇烈一震!
腳下森白的骨玉地面,那些構成祭壇的巨大骨骼表面,驟然亮起無數細密繁復的、流淌著暗沉星輝的古老符文!這些符文如同沉睡萬載的電路被瞬間激活,光芒沿著骨骼的脈絡急速流淌、匯聚!一股比之前碎片意志更加古老、更加宏大、卻又更加死寂的能量波動,從祭壇深處轟然爆發!
“小心!”杜鶯歌驚呼,軟劍瞬間出鞘,警惕地指向祭壇中心!
只見祭壇頂端,那塊原本懸浮碎片的位置,空間劇烈扭曲、折疊!無數細碎的星輝從祭壇四周的骨骼符文中噴涌而出,瘋狂匯聚向那個中心點!
嗤啦——!
一聲如同撕裂厚重布帛的刺耳尖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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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碎片被取走的位置,一個邊緣極不規則的、由純粹扭曲星光構成的漩渦,憑空出現!漩渦中心深邃如黑洞,瘋狂旋轉著,散發出強大到令人靈魂戰栗的空間吸扯力!
星門!
這才是祭壇真正的核心!碎片,不過是開啟這扇星門的鑰匙!
“門…開了!”梁卉失聲驚呼,聲音帶著巨大的震撼與一絲本能的恐懼。那漩渦中散發出的空間波動,讓她感覺自身的渺小如同塵埃。
“通往…帝闕?”杜鶯歌緊握軟劍,俏臉凝重到了極點。漩渦深處是無盡的黑暗與混亂的星光,根本看不到任何景象,只有冰冷的吸力和令人心悸的未知。
就在這時!
“唔…”伏在上官燕舞背上的歐陽曉曉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她左臂那枚暗紅烙印驟然亮起微弱的光芒,花苞形態微微顫抖。碎片被取走,祭壇激活,星門開啟,這一系列變化通過同源共生的烙印聯系,再次沖擊了她本就脆弱的心神。
“曉曉!”上官燕舞立刻感覺到背上之人的異動,冰凰內力渡入,試圖安撫。
“沒時間了!”黃天越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如同悶雷。他緊握著手中冰冷的碎片,清晰地感覺到碎片內部似乎有某種東西正在被星門漩渦瘋狂抽取!碎片邊緣那絲微弱的同源能量痕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同時,星門漩渦的旋轉速度和吸扯力正在急劇增強!腳下祭壇骨骼上的星輝符文也明滅不定,仿佛能量即將耗盡!
“這星門…不穩定!碎片的力量在被抽取維持通道!一旦碎片力量耗盡或祭壇能量枯竭,星門就會崩潰!我們會被永遠困死在這片混亂空間,或者被空間亂流撕碎!”黃天越瞬間洞悉了關鍵,厲聲喝道,“走!立刻進去!”
退路已斷,前路是唯一的生門!也是通往最終謎底的唯一途徑!
沒有絲毫猶豫!
“我開路!”杜鶯歌清叱一聲,身法展開到極致,化作一道模糊的銀影,軟劍在前方攪動,試探著星門漩渦邊緣的空間亂流,率先沖向那旋轉的深邃黑暗!
“跟上!”上官燕舞背著歐陽曉曉,冰凰內力在體外形成一層凝實的冰藍護罩,緊隨杜鶯歌之后,義無反顧地撞入星門漩渦!
“黃大俠!快!”梁卉攙扶著黃天越,兩人幾乎是同時沖向那散發著恐怖吸力的黑暗漩渦!
在踏入漩渦的最后一瞬,黃天越猛地回頭,最后看了一眼這片浩瀚冰冷的人造星穹,以及那座森然的骨玉祭壇。帝闕的陰影如同無形的巨網,而他們,正主動投向網的中心。
下一刻!
天旋地轉!五感剝離!
一股無法抗拒的、仿佛要將靈魂都從肉體中撕扯出來的巨大力量瞬間包裹全身!眼前是光怪陸離、急速飛逝的混亂色彩!耳邊是空間被極致扭曲、折疊發出的、足以撕裂耳膜的尖嘯與轟鳴!身體如同被投入了高速旋轉的磨盤,被來自四面八方的、狂暴的空間亂流瘋狂撕扯、擠壓!
“呃啊——!”
劇痛!超越肉體極限的劇痛!
黃天越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被無形的力量一寸寸撕裂!右胸的傷口瞬間崩開,鮮血還未涌出就被空間亂流卷走!體內本就傷痕累累的經脈如同被無數燒紅的鋼針同時攢刺!左臂的熔金獸炎鎖鏈烙印爆發出刺目的兇光,應激性地形成一層薄薄的暗金能量護罩,死死護住手臂和部分軀干,與狂暴的空間亂流激烈碰撞,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和能量湮滅的爆鳴!每一次碰撞都讓烙印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更瘋狂消耗著他本就枯竭的力量!
“守住心神!運轉內力護體!”杜鶯歌的聲音在混亂的尖嘯中斷斷續續傳來,帶著巨大的痛苦。她的銀色劍光在前方瘋狂閃爍,試圖劈開一條相對穩定的通道,但在這狂暴的空間亂流中,顯得如此渺小。
上官燕舞的冰凰護罩劇烈波動,如同狂風中的燭火,冰晶不斷被剝離、湮滅!她死死護住背上的歐陽曉曉,冰凰內力不要命地輸出,嘴角不斷溢出鮮血。歐陽曉曉在她背上痛苦地蜷縮著,左臂烙印明滅不定,混亂的空間波動讓她剛剛穩定的心神再次瀕臨崩潰。
梁卉更是凄慘,她內力相對最弱,護體罡氣瞬間就被亂流撕碎!衣衫被割裂,身上瞬間多出無數道細密的血痕,鮮血淋漓!她只能死死抓住黃天越的手臂,將身體盡量縮在黃天越烙印形成的薄弱護罩之后,口中發出痛苦的悶哼。
“堅持住!通道快到頭了!”黃天越嘶吼著,聲音在亂流中幾乎被撕碎。他左臂的烙印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灼痛,暗金護罩在狂暴的空間力量沖擊下搖搖欲墜。他咬緊牙關,將殘存的所有意志和力量都注入烙印,維持著這最后的屏障!同時,他緊握著那塊漆黑碎片的右手,清晰地感覺到碎片內部那絲同源的能量正在飛速流逝!維持星門通道的力量在急劇衰減!通道變得更加不穩定!
就在這危急關頭!
“前面…有光!”杜鶯歌帶著驚喜與痛苦的呼喊穿透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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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在急速飛逝的混亂色彩盡頭,一點極其微弱、卻異常穩定的柔和白光,如同黑暗深淵中唯一的燈塔,驟然亮起!
出口!
希望之光瞬間點燃了眾人瀕臨崩潰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