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金血池翻滾的“咕嘟”聲沉悶如巨獸低吼,粘稠的暗紅漿液蒸騰著灼人的腥氣,將孤島包裹在一種令人窒息的氛圍中。七星海棠圣樹的光芒依舊溫潤,映照著黃天越蒼白卻已不再死寂的臉龐,以及左臂上那奇異而神秘的“生機鎖鏈”烙印——金紅交織的熔金與火焰紋路深深嵌于皮膚之下,散發著淡淡的、令人心悸的暖意與力量感。
杜鶯歌的聲音如同投入粘稠空氣的石子,瞬間繃緊了所有人的神經。她的目光銳利如鷹,死死鎖住溶洞西側那片陡峭石壁的下方。
暗紅色的熔漿在那里被一股持續涌出的清冽水流排開,形成一小片相對平靜的渾濁水面。水下,一個被水流沖刷得異常光滑的、黑黢黢的洞口若隱若現。洞口邊緣的石壁上,三道扭曲交錯的爪痕,清晰得刺眼,直直指向那幽深的通道入口。
“水下通道?!”上官燕舞扶著黃天越,眼中閃過一絲驚疑與希望的火苗。活水的氣息,如同沙漠中的綠洲訊號,強烈地沖擊著被熔金與血腥味充斥的感官。
梁卉疲憊蠟黃的臉上也煥發出光彩:“是活水!源頭必有出路!那爪痕標記…果然是指引!”她下意識地看向昏迷的歐陽曉曉,臂上的七星海棠烙印黯淡無光,氣息微弱得幾乎斷絕,“曉曉姑娘…我們得盡快帶她出去。”
黃天越的目光在水下洞口與那指向明確的爪痕標記上停留片刻,隨即緩緩上移,再次投向溶洞穹頂深處那片永恒的黑暗。圣樹樹干上天然顯化的帝闕城輪廓與七星標記,冰冷地烙印在他的眼底。
“帝闕…”他低聲重復,聲音沙啞卻蘊含著斬釘截鐵的冰冷殺意。這兩個字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蕩起眾人心中沉重的波瀾。一切的謎團,一切的終結,似乎都指向那座傳說中的城池。
他嘗試著動了動身體。左臂傳來沉重如灌鉛、灼痛如針扎蟻噬的感覺,體內更是空空蕩蕩,經脈如同久旱龜裂的河床。但他眼中那點歷經生死淬煉后更加沉凝的光芒,卻銳利逼人。他深吸一口氣,這動作牽動了左肩傷口,覆蓋著流動熔金光澤的創口傳來一陣悶痛,卻并未崩裂。
“鶯歌,探路!”上官燕舞的聲音恢復了往日的清冷決斷,扶著黃天越的手卻未曾松開分毫。
杜鶯歌沒有絲毫猶豫,將軟劍咬在口中,深吸一口氣,周身內力流轉,如同一尾靈動的銀魚,悄無聲息地滑入下方翻滾的熔漿邊緣。灼熱的氣泡在她身側炸裂,粘稠的暗流帶著拉扯的力量。她身形異常靈活,巧妙地避開最危險的區域,小心翼翼地潛向那個水流涌出的洞口。
孤島之上,氣氛凝重。梁卉迅速檢查著歐陽曉曉的狀況,又擔憂地看向黃天越。上官燕舞的內力持續渡入黃天越體內,助他穩固著剛剛復蘇、如同風中燭火般脆弱的生機。
“感覺如何?”上官燕舞低聲問,目光緊緊鎖著他的側臉。
黃天越緩緩轉動了一下覆蓋著暗金火焰紋路的左手五指,指尖傳來遲鈍的麻木感和灼痛。“死不了。”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虛弱的沙啞,卻也有著不容置疑的篤定,“這手臂…很沉,很燙,但…似乎…蘊含著力量。”他嘗試著屈伸手指,動作雖僵硬緩慢,卻已能自主控制。
就在這時,水下傳來杜鶯歌壓抑卻清晰的聲音:“洞口穩固!水流從里向外涌,通道夠一人通過!里面…很深,黑!”
希望如同投入熔漿的火種,瞬間燃燒起來。
“走!”黃天越眼神一凝,強撐著就要站起。身體脫離上官燕舞的攙扶,一陣劇烈的虛脫感和左臂的沉重劇痛猛地襲來,讓他身形劇烈一晃。
“天越!”上官燕舞驚呼,再次牢牢扶住他。
“別逞強!”梁卉也急聲道,“你剛撿回一條命,生機鎖鏈雖穩定了熔金之氣,但你本源大損,此刻與常人無異,甚至更虛弱!水下通道情況不明,太過兇險!”
黃天越穩住身形,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呼吸急促了幾分。他低頭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覆蓋著奇異紋路的左手,眼中閃過一絲不甘,但更多的是冷靜的權衡。他深知梁卉所非虛,此刻強行下水,非但幫不上忙,反會成為拖累。
“鶯歌水性最好,探路先鋒非她莫屬。”黃天越迅速做出決斷,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燕舞,你帶著曉曉姑娘。梁姑娘緊隨其后,護住她們。我…斷后。”他將“斷后”二字說得極重,目光掃過下方翻滾的血池和對岸的黑暗入口。那瘦小老鬼臨死前的厲嘯,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刃。
上官燕舞深深看了他一眼,讀懂了他眼中的堅持與守護。她不再多,果斷點頭:“好!梁姑娘,助我固定曉曉。”
梁卉立刻協助上官燕舞,小心翼翼地將昏迷不醒、氣息奄奄的歐陽曉曉背負在上官燕舞的背上,用撕下的衣帶緊緊固定,避免在水下脫落。歐陽曉曉蒼白的臉伏在上官燕舞肩頭,毫無知覺。
“入水后閉氣,順著水流方向,盡量節省體力。鶯歌會在前方接應。”上官燕舞沉聲叮囑梁卉。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杜鶯歌的身影再次從水下洞口附近浮現,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朝孤島方向用力點了點頭,示意準備就緒。
“走!”上官燕舞不再遲疑,背著歐陽曉曉,率先躍入熔漿邊緣。她內力運轉,周身泛起一層淡淡的護體罡氣,隔絕開灼熱的漿液,精準地滑向那水流涌出的洞口,身影一閃,沒入黑暗之中。
梁卉深吸一口氣,緊隨其后,噗通一聲入水,奮力朝著洞口游去。
孤島之上,只剩下黃天越一人。七星海棠的光芒籠罩著他挺拔卻略顯搖晃的身影,在翻滾的血池背景前,顯得孤寂而堅韌。他微微閉上眼,深深呼吸,努力平復體內翻騰的氣血和左臂那持續不斷的灼痛與沉重感。他能感覺到左臂深處,那生機鎖鏈烙印如同活物,正緩緩汲取著圣樹殘余的氣息,一絲絲微弱卻堅韌的力量正緩慢滋生。但此刻,這點力量遠不足以支撐他進行激烈的戰斗或長時間的閉氣泅渡。
他緩緩走到孤島邊緣,蹲下身,目光如電,警惕地掃視著整個溶洞空間。血池翻滾,氣泡破裂,對岸的黑暗入口如同擇人而噬的巨口,一片死寂。然而,越是死寂,越讓人感到不安。他右手下意識地按在腰間的斷劍劍柄上——那柄陪伴他出生入死、劍身已布滿裂痕的古樸長劍,此刻是他唯一的依仗。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緩慢流逝。熔漿的灼熱氣息和血腥味混合著水下洞口涌出的清冽水汽,形成一種怪異的氣味。黃天越的額頭再次滲出汗水,左臂的灼痛感似乎隨著他的專注而更加清晰。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烙印之下,熔金之氣如同被馴服的兇獸,雖被鎖鏈束縛,卻依舊在不安地躁動,每一次躁動都帶來針扎般的刺痛。
不知過了多久,水下洞口處水波涌動,杜鶯歌的身影再次探出,朝著黃天越的方向用力揮了揮手。
該他了!
黃天越眼神一凝,沒有絲毫猶豫。他最后看了一眼七星海棠圣樹和這片詭異的熔金血池,深吸一口氣,猛地扎入下方暗紅色的熔漿之中!
灼熱!粘稠!窒息!
甫一入水,巨大的壓力和無孔不入的灼熱感瞬間包裹全身。護體罡氣在熔金血池的侵蝕下劇烈消耗。他奮力劃動,朝著水流涌出的方向潛去。冰冷清冽的水流如同黑暗中指引方向的繩索,他死死咬住方向,左臂的沉重在此刻成了巨大的負擔,每一次劃動都異常艱難,牽扯著肩胛的傷口傳來陣陣悶痛。
洞口近在眼前!他奮力一蹬,身體如同離弦之箭,猛地鉆入那黑黢黢的水下通道!
一股強大的、冰冷的水流瞬間裹挾住他,將他向前推去。視線瞬間陷入絕對的黑暗,只能依靠水流的方向和身體的感覺判斷前進。通道狹窄,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粗糙的石壁不時刮擦著身體。肺部的空氣在迅速消耗,黑暗和窒息感帶來強烈的恐慌。
就在這時,前方似乎出現了一點極其微弱的光亮!是杜鶯歌!
黃天越精神一振,奮力向前。然而,就在他接近那點微光時,一股極其陰冷的、帶著強烈惡意的氣息,如同潛伏在暗流中的毒蛇,毫無征兆地從側后方的石壁縫隙中猛地竄出,直撲他的后心!
不是熔漿的灼熱,而是一種純粹的、浸透骨髓的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