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血焦土,無邊無際。巨大的神骸殘骸如同沉默的墓碑,在凝固的暗紅天穹下投下扭曲猙獰的陰影。灼熱的風卷起焦黑的塵土,打著旋兒飛向遠方,如同亡魂不甘的低語。
四道身影在巨大的兵器殘骸間快速穿行,如同在遠古巨獸的尸骸森林中奔逃的蟻群。
黃天越懷抱昏迷的柳青,身形如一道沉穩的紫金流光。他每一步踏在滾燙的焦黑大地上,都留下一個淺淺的、邊緣泛著微不可查紫金光澤的腳印。心口那枚混沌熔爐烙印沉穩搏動,散發出強大而內斂的威壓,將周圍狂暴混亂的神焰氣息和神骸殘留意志的侵蝕強行排開數尺,形成一個相對穩定的領域。柳青蜷縮在他懷中,眉心那點赤金印記邊緣纏繞的深藍冰痕,在熔爐烙印的威壓籠罩下,顯得黯淡而蟄伏,但其散發的冰冷死寂氣息,如同黑暗中的燈塔,始終是揮之不去的隱患。
身后不遠處,上官燕舞以精純的劍元化作柔和的氣場,小心翼翼地裹挾著杜鶯歌和梁卉。杜鶯歌的氣息依舊微弱,臉色蒼白如紙,大部分重量都倚靠在梁卉身上。她左臂的神焰紋路黯淡,如同蒙塵的明珠,只有極其微弱的光芒流轉。每一次顛簸都讓她眉頭緊蹙,強忍著體內尚未完全拔除的冰寒劍意帶來的刺痛。梁卉攙扶著她,額角布滿汗珠,藥王谷的木系真元持續不斷地輸入杜鶯歌體內,滋養著她千瘡百孔的經脈,臉色也因消耗而顯得蒼白。
所有人的目光都緊鎖著前方——那片杜鶯歌所指引的、由無數巨大兵器殘骸堆疊形成的區域。
距離越來越近。
那并非簡單的殘骸堆積,而是一片真正的兵器之冢!
視野所及,是望不到邊際的、斷裂的刀槍劍戟、崩碎的巨斧重錘、扭曲的盾牌甲胄殘片!這些神兵利器經歷了無法想象的古老神戰,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華,布滿了暗紅的銹跡、深黑的灼痕和猙獰的裂口,如同無數折斷的巨獸獠牙和破碎的龍鱗,以一種悲愴而混亂的姿態,密密麻麻地刺向暗紅色的天穹!
大的如山巒,斷裂的劍柄直插云霄;小的也如屋舍,鋒銳的槍尖斜指大地。它們相互堆疊、支撐、傾軋,形成一片巨大、復雜、如同金屬荊棘森林般的死亡迷宮!空氣中彌漫著濃烈到令人窒息的鐵銹味、焦糊味,以及一種沉淀了億萬年的、混合著不甘、憤怒、絕望與守護意志的悲愴氣息!這股無形的意志如同粘稠的泥沼,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更令人心悸的是,這片龐大的兵器冢內部,精純的赤金神焰氣息并非如同外界般狂暴外放,而是被無數殘兵遺留的意志和混亂的煞氣牢牢鎖住、包裹、內斂!仿佛無數不甘的英魂,以殘軀為棺槨,將最后的力量與秘密,死死地封存在這片鋼鐵墳場的最深處。
“就是這里…”杜鶯歌虛弱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喻的悸動,她看著這片悲愴的鋼鐵叢林,黯淡的美目中泛起微弱的光,“我能感覺到…那股守護的悲意…很濃…神焰的力量被它們…鎖在里面…外界的氣息…會被大大削弱…”
“好!”黃天越眼神銳利,靈覺提升到極致,掃視著這片危機四伏的兵冢入口。殘兵意志混亂而強大,充滿了攻擊性,貿然闖入,極易引動煞氣反噬。他心口的熔爐烙印微微搏動,傳遞出一種模糊的警示——這片看似死寂的墳場,潛藏著巨大的兇險。
“跟我走!收斂氣息,不要觸碰任何殘兵!”黃天越低喝一聲,身影率先沒入兵器冢邊緣兩柄交叉倒插、如同巨門般的斷劍陰影之中。他紫金色的瞳孔深處,混沌星云緩緩旋轉,強大的靈覺如同無形的觸手,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散發著強烈怨念和不穩能量波動的殘骸區域,在混亂的煞氣縫隙中開辟出一條相對安全的路徑。
上官燕舞緊隨其后,劍氣內斂到極致,如同最精密的探針,感知著周圍每一絲能量的波動,確保守護氣場不被殘兵意志察覺。梁卉攙扶著杜鶯歌,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連呼吸都刻意放輕。
一進入兵器冢內部,感覺瞬間不同。
外界灼熱扭曲的空氣仿佛被隔絕。溫度并未降低多少,但那股無處不在的狂暴神焰氣息被大幅度削弱、壓制,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粘稠、如同水銀般的金屬煞氣!無數殘兵遺留的混亂意志如同實質的陰風,在巨大的金屬縫隙間呼嘯穿梭,發出金鐵摩擦般的刺耳尖嘯,又像是無數亡魂在耳邊不甘地吶喊、哭泣、咆哮!
嗚——嗚嗚——
低沉的風嘯聲在鋼鐵叢林中回蕩,卷起地上的鐵銹塵埃,形成一個個打著旋兒的小型沙塵暴。每一次風嘯卷過,都帶著強烈的精神沖擊,試圖撕扯闖入者的心神。若非黃天越的混沌威壓和上官燕舞的劍氣守護,梁卉和重傷的杜鶯歌恐怕瞬間就會被這股混亂的意志風暴沖垮神智。
“小心左側!”上官燕舞清冷的聲音帶著警惕。
左側一柄斜插在焦土中、布滿裂痕的巨大青銅戰戈,戈刃上殘留的暗紅污跡突然蠕動起來!一股混合著殺戮與怨毒的氣息彌漫而出,凝聚成一道模糊不清、手持殘戈的暗紅虛影,無聲無息地朝著隊伍撲來!這是神兵殘存的兇煞意志結合逸散的神血怨念形成的“兵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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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天越頭也未回,抱著柳青的左手食指微不可查地一彈!
嗤!
一縷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混沌氣流瞬間射出,精準地沒入那道撲來的暗紅虛影眉心!
沒有baozha,沒有巨響。那道兇煞虛影如同被投入了無形的熔爐,身體猛地僵直,隨即在無聲無息中扭曲、分解、徹底湮滅!連帶著那柄青銅戰戈上殘留的兇煞氣息都瞬間消散了大半,只留下純粹的金屬殘骸。
快!準!靜!
上官燕舞清冷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異彩。黃天越對力量的控制,比之前更加精微、霸道了。
隊伍在沉默與警惕中,向著兵器冢深處不斷推進。越往深處,殘骸堆積得越高大、越密集,形成的通道越發狹窄曲折,如同行走在巨獸的肋骨之間。那股內斂而磅礴的赤金神焰氣息也越發清晰,如同地心深處傳來的溫暖脈動,吸引著杜鶯歌左臂那黯淡的神焰紋路產生微弱的共鳴。
“就在前面…”杜鶯歌的聲-->>音帶著一絲激動和虛弱,指向通道盡頭一處被無數巨大盾牌殘骸環抱形成的、如同天然堡壘般的巨大空間,“那股意志…就在那里…”
黃天越眼神一凝,率先踏入那片空間。
空間內部相對開闊,地面平整,是由某種暗紅色的巨大金屬板鋪就。周圍環繞著如山岳般巨大的破碎盾牌殘骸,如同忠誠的衛士,拱衛著中央區域。
而空間的中心,并非想象中磅礴的神焰源泉。
那里,靜靜地矗立著一座由無數斷裂兵器碎片堆砌而成的、十丈高的祭壇!祭壇的材質正是構成這片廢墟主體的暗紅金屬,表面布滿了刀劈斧鑿、烈焰灼燒的古老痕跡。祭壇頂端,并非供奉著什么神物,而是——插著一柄劍!
一柄斷裂的劍。
劍身僅余下三分之一,通體呈現出一種黯淡的赤金色,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和深黑色的灼蝕斑點,仿佛隨時會徹底崩碎。斷口處參差不齊,殘留著某種恐怖力量沖擊的痕跡。劍柄古樸厚重,雕刻著早已模糊不清的火焰紋路。
這柄斷劍,就那么孤零零地、筆直地插在祭壇頂端的中央。
沒有璀璨的光芒,沒有逼人的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