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威壓如同實質的天穹崩塌,沉沉碾落!
黃天越只覺全身骨骼都在呻吟,懷抱著上官燕舞的雙臂如同灌滿了凝固的鉛汞,沉重得幾乎要折斷!體內初成的寒玉真氣,在這浩瀚如淵海的威壓面前,脆弱得如同狂風中的燭火,瞬間被壓制得死死的,連一絲都無法調動!心口處,那溫潤搏動的寒玉心仿佛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本能地收縮、沉寂,幽藍的光暈黯淡下去。
噗通!
膝蓋再也支撐不住這泰山壓頂般的重負,黃天越悶哼一聲,抱著上官燕舞重重地單膝跪倒在冰冷的、覆蓋著苔蘚的地面上!膝蓋骨撞擊巖石的劇痛傳來,卻遠不及那精神層面被徹底碾壓的窒息感!他艱難地抬頭,望向虬枝上那道如同融入古樹的灰袍身影。
上官燕舞靠在他胸前,本就微弱的氣息在這威壓之下更是細若游絲,身體冰冷僵硬,左肩處盤踞的灰白寒氣似乎都被壓得停止了蔓延,呈現出一種死寂的凝固。她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劇烈顫抖,顯然也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擅闖懸壺禁地,驚擾守爐玄蛟……”灰袍谷主的聲音再次響起,蒼老、淡漠,如同亙古不變的寒風吹過冰原,每一個字都帶著無形的重壓,“……其罪,當誅。”
最后一個“誅”字出口的剎那,黃天越感覺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冰手狠狠攥住!一股凍結靈魂的寒意混合著純粹的殺意,瞬間侵入骨髓!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下一刻被這恐怖威壓碾成齏粉、魂飛魄散的景象!
寒玉心在死亡的刺激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瘋狂搏動!幽藍的光芒在心口位置猛地一閃!一股玉石俱焚般的冰冷意志強行沖破了那精神層面的死亡幻象!他猛地咬破舌尖,劇痛混合著血腥味讓他混亂的意志強行凝聚!
“谷主……息怒!”黃天越嘶聲喊道,聲音在巨大的威壓下破碎不堪,卻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擅闖禁地,驚擾圣獸,是我等之過!但上官姑娘身負重傷,只為求一線生機!望谷主……念在她……曾為藥王谷……”他想起杜鶯歌曾提過上官燕舞與藥王谷似乎有些淵源,此刻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生機?”灰袍谷主那古井無波的寒潭雙眸,淡漠地掃過黃天越懷中氣息奄奄的上官燕舞,目光在她左肩那死寂的灰白寒氣上停留了一瞬,聲音毫無波瀾,“玄陰指煞,寒毒蝕心,根基已毀。強催冰魄,反噬入髓。縱有仙丹,亦難續斷肢,更遑論……生機?”
他的話如同冰冷的判詞,精準而殘酷。
黃天越的心猛地一沉。連谷主都如此斷……
“至于你……”谷主的目光轉向黃天越心口那因劇烈搏動而明滅不定的幽藍光暈,那淡漠的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漣漪,快得如同錯覺,“……九死一生,方得寒玉初成。不固本培元,反攜爐火余燼,強闖禁地,引動玄蛟煞氣……嫌命長?”
爐火余燼?玄蛟煞氣?
黃天越心中劇震!他此刻才猛然驚覺,體內除了新生的寒玉真氣,在經脈深處,尤其是靠近后背硬抗守爐蛟沖擊的位置,竟隱隱殘留著一股極其細微、卻異常灼熱暴烈的氣息!這股氣息如同燒紅的鐵砂,蟄伏在冰冷的寒玉真氣之下,此刻被谷主的威壓和話語引動,竟有蠢蠢欲動之勢!與寒玉真氣格格不入,每一次微弱的沖突,都帶來一陣針扎般的刺痛!
更讓他心悸的是,谷主點出的“玄蛟煞氣”!難道剛才硬抗那精神沖擊和實質氣浪時,已有兇煞之氣侵入體內,與這爐火余燼糾纏在了一起?
“帶下去。”谷主的聲音打斷了黃天越的驚駭,帶著不容置疑的淡漠,“百草洞,甲字七號石室。七日之內,若爐火余燼不除,寒玉崩裂,便丟進九幽玄冰潭,化了他這塊廢料。”
話音未落,那如同天傾般的恐怖威壓驟然消失!
黃天越只覺得身體一輕,如同溺水之人終于浮出水面,大口喘息起來,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懷中的上官燕舞也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但氣息依舊微弱混亂。
“還愣著做什么?等著玄蛟再醒過來加餐嗎?”一個冰冷刻薄、帶著濃濃不耐煩的聲音在濃霧邊緣響起。
黃天越猛地轉頭。
只見那個抱著青布藥箱、穿著洗白粗布衣裙的少女,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不遠處的霧靄之中。她依舊是那副抱著雙臂、一臉嫌棄的模樣,純黑的眸子掃過狼狽跪地的兩人,尤其在黃天越后背那隱隱透出灼熱氣息的位置和上官燕舞左肩的灰白寒氣上停留了一瞬,小巧的鼻子厭惡地皺了皺。
“爐火味兒混著玄蛟的腥臊氣,再加上這半死不活的玄陰煞毒……”她撇了撇嘴,語氣尖刻,“百草洞好好的清凈地,招誰惹誰了?真是晦氣!”
她嘴里抱怨著,動作卻不慢。她看也不看黃天越,徑直走到上官燕舞身邊,伸出兩根手指,動作快如閃電,在上官燕舞頸側和胸前幾處大穴極其精準地點了幾下。指尖帶著一種奇異的、如同草木根須般的生機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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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她指尖點落,上官燕舞左肩處那死寂盤踞的灰白寒氣似乎被暫時壓制,不再散發那種令人心悸的陰冷死寂感。她急促的喘息也略微平復了一些,但依舊昏迷不醒。
“背上她,跟我走。”少女收回手,仿佛碰到了什么臟東西,在衣角上蹭了蹭,冷冷地對黃天越命令道,轉身便走,身影沒入濃霧。
黃天越不敢怠慢,強忍著后背的灼痛和體內的空虛,小心翼翼地將上官燕舞背起。入手冰冷而柔軟,那淡淡的冰雪冷香混合著灰白寒氣特有的陰煞味道鉆入鼻端。他咬緊牙關,調動起殘存的寒玉真氣穩住身形,快步跟上少女的身影。
……
穿過重重濃霧和幽深曲折、布滿奇異發光苔蘚的甬道,前方豁然開朗。
百草洞。
雖然之前曾在九轉回陽爐所在的巨大洞窟中醒來,但再次進入這如同仙境般的藥圃洞天,黃天越依舊感到震撼。穹頂星河般的晶石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映照著層層疊疊、生機勃勃的奇花異草,濃郁的藥香沁人心脾。只是這一次,他清晰地感覺到,體內那股蟄伏的爐火余燼,在這磅礴的生機刺激下,似乎更加躁動了一絲。
少女腳步不停,帶著他徑直穿過外圍的藥圃,走向洞穴深處一片相對僻靜的區域。這里分布著一些天然形成、又被人工開鑿修整過的石室。石室門口并無門扉,只有垂掛著一些散發著淡淡藥香的藤蔓作為遮掩。
少女在一間標著“甲七”字樣的石室前停下,撩開藤蔓。
“把她放里面那張寒玉床上。”少女指了指石室內部。石室不大,陳設極其簡單,只有一張通體由深藍色寒玉雕琢而成的床榻,散發著純凈的寒氣,以及一張粗糙的石桌,兩個石凳。寒玉床上鋪著某種潔白柔軟的獸皮。
黃天越依,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上官燕舞平放在寒玉床上。寒玉床的寒氣似乎對她體內的陰煞之氣有微弱的壓制作用,她緊蹙的眉頭略微舒展了一絲。
“你,”少女的目光轉向黃天越,純黑的眸子在他后背和心口位置掃視,帶著審視,“把上衣脫了,趴旁邊那張石臺上去。”
黃天越一愣。
“怎么?還要我幫你脫?”少女柳眉倒豎,語氣更加不善,“爐火余燼混著玄蛟煞氣,在你經脈里燒得很開心是吧?再磨蹭一會兒,等你那剛成型的寒玉心被燒裂了,神仙都救不了你!趴著!”
黃天越心中一凜,不敢再猶豫。他忍著尷尬和后背的灼痛,依脫下上身衣物,露出精悍卻依舊帶著幾分蒼白的上身,趴在了石室另一側一張冰冷光滑的石臺上。冰冷的石面接觸到皮膚,讓他灼痛的后背感到一絲短暫的舒適,但很快,體內那股灼熱暴戾的氣息仿佛被這冰冷刺激,猛地又躁動起來,如同無數根燒紅的細針在經脈中攢刺!
少女走到石臺邊,打開了那個半舊的青布藥箱。里面并非尋常草藥銀針,而是整齊地擺放著數十支長短不一、粗細各異、通體呈現出一種溫潤淡金色澤的奇異長針!針身之上,隱約可見極其細微、如同天然木紋般的玄奧紋路。
她捻起一根長約七寸、細如牛毛的金針,指尖縈繞著淡淡的草木生機氣息。純黑的眸子鎖定黃天越后背督脈大椎穴附近一處皮膚隱隱泛紅、熱氣蒸騰的位置——正是之前硬抗守爐蛟沖擊、爐火余燼與玄蛟煞氣盤踞最深之處!
“忍著點。”她的聲音依舊冰冷,卻少了幾分刻薄,多了一絲專注,“爐火余燼混了玄蛟的煞氣,如同跗骨之蛆的毒火炭疽,得用‘懸脈金針’一點點給你挑出來。”
話音未落,她手腕一抖!
咻!
一道細微的金光閃過!
那根淡金長針,精準無比地刺入了黃天越大椎穴旁一處灼熱的節點!
“呃——!”黃天越身體猛地一弓!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了骨髓!一股難以想象的灼痛混合著兇戾的煞氣,順著那金針瘋狂涌入!這痛苦遠超之前寒毒發作,甚至比爐火煅燒心脈時更加集中、更加暴烈!仿佛那根金針不是刺在穴位上,而是直接捅進了他靈魂的熔爐里!
他死死咬住牙關,額頭青筋暴起,冷汗瞬間如雨般涌出!寒玉心瘋狂搏動,釋放出冰冷的寒氣試圖對抗這灼痛,但杯水車薪!
少女的手指卻穩如磐石。她另一只手快如閃電,又捻起三根稍短的金針,指尖帶著奇異的震顫,如同穿花蝴蝶般,閃電般刺入黃天越后背督脈沿線其他幾處灼熱節點!
嗤嗤嗤!
每一次落針,都帶來一陣新的、深入骨髓的灼痛!黃天越感覺自己像一塊被釘在砧板上的烙鐵,正在被無情地穿刺!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嘶吼,指甲深深摳進了冰冷的石臺,留下幾道白痕!
“閉嘴!凝神內守!引導你體內寒氣,順著金針指引的路線走!”少女厲聲喝道,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震得黃天越混亂的意志為之一清!
他強忍著非人的痛苦,依集中殘存的意志,拼命催動寒玉心,引導著那冰冷的寒玉真氣,試圖朝著后背金針刺入的位置匯聚、對抗那灼熱與兇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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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少女捻針的手指開始以一種肉眼難以捕捉的極高頻率微微震顫起來!隨著她的震顫,刺入黃天越體內的四根懸脈金針,針尾發出極其細微、如同金玉嗡鳴般的清音!針身上那木紋般的紋路亮起淡淡的金光!
嗡!
一股奇異的、帶著強大吸攝之力的生機波動,從四根金針上散發出來!
“引!”
少女一聲清叱!
黃天越只覺后背被金針刺入的四處穴位猛地一脹!仿佛有四個無形的漩渦在那里形成!體內那些如同毒火炭疽般盤踞在經脈深處、與寒玉真氣激烈沖突的爐火余燼和玄蛟煞氣,如同遇到了克星,被那金針散發出的吸攝之力強行牽引、剝離!
絲絲縷縷暗紅色、夾雜著細微黑氣的灼熱氣息,如同被抽絲剝繭般,順著四根淡金色的懸脈金針,被緩緩地抽離出黃天越的體外!
>gt;嗤嗤……
灼熱的氣息遇到冰冷的空氣,發出細微的聲響,化作幾縷帶著腥臊味的暗紅煙霧,裊裊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