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馬叔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是一種混雜著羞愧、憤怒和痛苦的復雜情緒-->>,“抓他!現在就抓!我這張老臉,不要了!但紅山縣的錢,一分都不能讓他拿走!”
“抓了他,然后呢?”林舟終于開口反問,“劉國棟還來嗎?張翠芬還來嗎?你這本冊子上的其他人,是覺得我們鐵面無私,還是覺得這是個陷阱,是‘殺肥豬’?”
馬叔的身體一僵,頹然地靠回了沙發里。
林舟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燈,它們匯成了一條條金色的河流,奔向遠方,不知歸處。
“馬叔,你昨天說,屏幕是冰的,老師是熱的。娃兒放了學,是ai給他做飯,還是屏幕給他盛湯?”
馬叔不解地看著他。
“蘇曉的醫療體系,能讓省城的專家遠程看病,能派專家下去輪駐,但能隨時握住一個孤寡老人冰冷的手嗎?”
林舟轉過身,目光掃過他的三個核心組員。
“李瑞的‘教育超體’,解決的是‘硬件’問題,是讓山里的孩子有機會接觸到最優質的教育資源,讓他們不至于在起跑線上就輸掉一切。蘇曉的‘醫療幫扶’,解決的是‘安全’問題,是讓青壯年們可以放心在外打拼,不必擔心家里的老人突發疾病而無人救治。”
“但這些,都只是骨架。”林舟的聲音清晰而有力,“我們給了他們留下來的理由,給了他們回來的保障。但我們還沒有給他們一個真正的‘家’。”
“陳東梁為什么敢這么做?”林舟的目光再次落到屏幕上那個名字,“因為在他心里,紅山縣只是一個他貼在簡歷上的籍貫,一個可以用來勾起幾分鄉愁的符號。他覺得他欠這片土地的,所以他愿意回來‘報答’。同時,他也覺得這片土地欠他的,欠他一個更好的出身,所以他撈一筆走,心安理得。”
“這種‘鄉愁’,是廉價的,是可以被計算和交易的。今天他能為了名聲捐一百萬,明天就能為了利益,貪一千萬。”
林舟走到白板前,拿起筆,寫下了四個大字:鄉愁經濟
“我們要做的,不是一筆一筆地去算感情賬。而是要重構整個經濟模式。”
“我們要讓‘鄉愁’,從一種脆弱的個人情感,變成一種可持續發展的經濟形態。”
“什么叫鄉愁經濟?”林舟的眼睛里,閃爍著一種近乎于狂熱的光芒,那是屬于一個頂層設計師,在看到完美藍圖時的神采。
“就是要把教育、醫療、文化、環境、人情,所有這些構成‘家’的元素,全部打包,變成一個地方最核心的‘產品’。這個產品,賣給誰?就賣給那些像陳東梁一樣,從這里走出去,在外面功成名就,卻總覺得心里空了一塊的人。”
“李瑞的‘云端課堂’,讓他們的孩子回來,能享受到比大城市更先進、更公平的教育。這是我們產品的第一個賣點。”
“蘇曉的‘遠程醫療’,讓他們的父母回來,能得到最及時的照護,安享晚年。這是第二個賣點。”
“馬叔你的‘地網’,不是去求他們施舍,而是去重建一個有溫度的、守望相助的鄉土社會。讓他們回來,能找到兒時的伙伴,能吃到鄰居家那碗最正宗的臊子面。這是我們的‘用戶體驗’。”
“我們要讓紅山縣,變成一個比省城更宜居,比大都市更有人情味的地方。在這里,他們的財富能找到安全的投資渠道,他們的孩子能有快樂的童年,他們的父母能有尊嚴的晚年,他們自己,能找回那份丟失已久的歸屬感。”
“到了那個時候,‘回報家鄉’就不再是一句掛在嘴邊的口號,而是一個理性的、雙贏的商業決策。投資家鄉,不再是施舍,而是購買一份最頂級的‘生活方式’。這,就叫鄉愁經濟!”
整個辦公室,鴉雀無聲。
李瑞、蘇曉、馬叔,三個人都怔怔地看著林舟。他們之前提出的方案,像是一塊塊獨立的、精美的零件,而此刻,林舟用一個超乎想象的宏大構想,將這些零件完美地組裝在了一起,賦予了它們一個共同的靈魂。
馬叔那雙渾濁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全新的紅山縣,那里有瑯瑯的讀書聲,有溫暖的鄰里,有清澈的西山河,更有那些曾經遠走他鄉的“金鳳凰”,帶著他們的家人和財富,心甘情愿地歸巢。
他猛地一拍大腿,把煙斗往桌上一頓。
“我明白了!”馬叔的聲音重新變得洪亮,“咱不是要飯的,咱是開了一家天下獨一無二的‘老家鋪子’!陳東梁他們,是客!愛來不來!”
“不。”林舟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絲深意,“他得來。而且,我們還要把他當成貴客,八抬大轎地請進來。”
“什么?”李瑞和蘇曉同時出聲。
“他不是想撈錢嗎?”林舟看著屏幕上陳東梁的名字,眼神變得銳利而深邃,“那就讓他來。我們不僅要讓他看到他想偷的東西,還要讓他看到,他即將偷走的,是一個怎樣偉大的未來。”
林舟轉頭看向蘇曉:“通知審計組,暫停一切行動。另外,幫我準備一份禮物。”
“禮物?”
林舟的目光在李瑞的“教育超體”和蘇曉的“醫療幫扶”計劃書上掃過,最后停在馬叔那本牛皮紙的冊子上。
“一份讓他看了之后,會主動把吃下去的東西,連本帶利吐出來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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