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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所的房間里,空氣仿佛被抽干了。
李瑞那臺老舊的智能手機,此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躺在桌子中央。秦峰那句壓抑著劇烈喘息的“他們來了”,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仍在每個人的心頭一圈圈蕩開。
李瑞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想說點什么來打破這該死的寂靜,卻發現嗓子干得發不出一點聲音。他下意識地看向林舟,想從他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波瀾,哪怕是偽裝出來的緊張也好。
然而沒有。
林舟依舊坐在那張破舊的木桌前,攤開的地圖上,窗外偶爾掠過的車燈光影,像一只無形的手,撫過紅山縣的山川與河流。他甚至沒有抬頭,只是用指尖,在地圖上一個偏遠鄉鎮的位置,輕輕地點了一下。那姿態,不像是一個剛剛點燃了炸藥引信的爆破手,更像一個棋手,在復盤一局早已勝券在握的棋。
“咕咚。”
是李瑞吞咽口水的聲音,在這安靜的房間里,響得格外清晰。
就在這時,一陣低沉的、連貫的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從窗外傳來。
這聲音不同于縣城里常見的拖拉機或者老舊貨車的嘶吼,它沉穩、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節奏感,仿佛不是行駛在坑洼的地面上,而是碾壓在所有人的心臟上。
李瑞一個激靈,幾乎是撲到了窗邊,小心翼翼地撩開窗簾的一角,向外望去。
他看到的一幕,讓他瞬間忘記了呼吸。
不是閃著紅藍警燈的警車,也不是掛著普通牌照的奧迪。
是數輛黑色的、沒有任何多余標識的越野車和中巴車,組成一個沉默而威嚴的車隊,悄無聲息地駛入了縣城的主干道。它們沒有鳴笛,車燈雪亮,卻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地劃破夜幕,目標明確,沒有半分遲疑。
車隊在縣zhengfu大樓前的十字路口,以一種近乎軍事化的效率,兵分三路。幾輛車徑直駛向燈火通明的縣委大院,另外幾輛拐向了縣郊劉三那座金碧輝煌的別墅,剩下的一路,則散入縣城各個黑暗的角落,像精準的獵犬,撲向早已鎖定的巢穴。
“我……我的天……”李瑞的嘴唇在哆嗦,他感覺自己不是在看一場官場行動,而是在看一部制作精良的諜戰大片,而他們,就是這部大片的總編劇。
他回頭,聲音都變了調:“林……林哥,這……這陣仗,比電影里還夸張。他們連路都不用問的?”
一直沉默的蘇曉,走到了窗邊,扶了扶眼鏡,平靜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我發過去的資料里,附帶了一份標注了所有關鍵人物家庭住址、辦公地點和常去場所的電子地圖。精確到樓棟和門牌號。”
李瑞倒吸一口涼氣,看向蘇曉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怪物。他這才想起,這個平時文靜得像個圖書管理員的女人,在做風險內控的時候,到底有多么的可怕。
馬叔不知何時也站到了窗邊,他沒有說話,只是從帆布包里摸出了他那根從不離身的旱煙桿,放在手里無意識地摩挲著。他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倒映著窗外那些沉默車輛的冷硬輪廓,眼神里,有一種復雜難的情緒。那是壓抑了多年的憤懣得以宣泄的快意,也是看到這片土地即將迎來新生的一絲期許。
行動開始了。
沒有想象中的雞飛狗跳,沒有聲嘶力竭的叫罵和反抗。
一切都進行得快而安靜。
從招待所的窗口望出去,他們能看到縣zhengfu大樓里,幾間辦公室的燈突然亮起,然后很快又熄滅。一個個模糊的人影,被兩個身著便裝卻身形筆挺的男人一左一右地“陪同”著,走下臺階,塞進車里。整個過程,沒有掙扎,甚至沒-->>有多余的對話,仿佛只是一場深夜的、不容拒絕的邀請。
李瑞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劉三別墅的方向。那邊離得最遠,看不真切,但能看到別墅那夸張的歐式大門被推開,幾道手電筒的強光在院子里晃動,像幾把鋒利的光劍,將那座用金錢堆砌起來的堡壘,刺得千瘡百孔。
他甚至能想象出劉三此刻的表情。那個白天還囂張跋扈,叫囂著“十個億”的地頭蛇,此刻大概率是穿著睡衣,被人從溫暖的被窩里拖出來,面對著這些神情冷漠、證件冰冷的“天降神兵”,嚇得屎尿齊流。
“痛快!”李瑞沒忍住,低聲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