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叔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從帆布包里摸出他那根用了多年的旱煙桿,放在手里輕輕摩挲著。他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但微微翹起的嘴角,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這出戲,比他聽過的所有評書都精彩。
蘇曉則像一個嚴謹的收尾者。她走到投影儀前,拔下電源線和數據線,將線材整齊地纏繞好,和投影儀一起,放回那個黑色的設備包里。然后,她又走到會議桌前,將那份被趙文德丟在一旁的“預算報告”拿了回來,仔細地撫平了上面的折痕,夾回自己的文件夾里。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多看劉三和趙文德一眼,仿佛他們只是兩件無關緊要的陳設。
她的冷靜和專業,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蔑視。
終于,林舟動了。
他站起身,緩步走到會議桌前,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拿起了那支小小的錄音筆。他沒有再看地上的劉三,也沒有理會已經形同活死人的趙文德。
他只是平靜地對自己的團隊說:“東西都收好了嗎?”
“好了。”蘇曉回答。
“走吧。”林舟說。
就這么走了?
李瑞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才是最狠的。把炸彈點燃,然后轉身離開,把所有的恐懼和煎熬,都留給這兩個即將被炸得粉身碎骨的人。
他連忙站起身,跟在林舟身后。馬叔也慢悠悠地站了起來,將旱煙桿插回腰間。
當林舟一行人走到會議室門口時,背后突然傳來趙文德嘶啞的聲音。
“林舟……林組長!”
那聲音里,再也沒有了半分縣長的威嚴,只剩下最后的、絕望的掙扎。
“你……你到底想怎么樣?”趙文德扶著桌子,勉強站了起來,他看著林舟的背影,聲音顫抖,“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沒必要把事情做得這么絕……”
林舟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他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三年前,水庫底下那個叫張偉的工人,他未來的路,也還很長。”
一句話,像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趙文德。他“噗通”一聲,重新癱坐回椅子上,雙目無神,徹底放棄了所有抵抗。
林舟拉開會議室的門,外面的光線涌了進來,有些刺眼。
他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當著門口幾個探頭探腦的辦公室人員的面,掏出了自己的手機。他沒有撥打發改委孫主任的電話,也沒有聯系市里。
他從通訊錄里,翻出一個只存了代號,卻被他置頂的號碼。
那個號碼,是省委周書記的秘書,在上次召見后,以一種非正式的方式,私下給他的。
電話很快被接通,對面傳來一個沉穩而熟悉的聲音。
林舟的語氣平靜而公式化,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是省發改委,林舟。我以我個人的名義,向省紀委第五巡視組,實名舉報紅山縣縣長趙文德、紅山礦業董事長劉三等人,涉嫌重大工程安全事故、貪污腐敗、結成黑惡勢力團伙。所有證據,我將在五分鐘內,通過加密渠道,發送到巡視組的指定郵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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