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但提了,還用這種方式“感謝”!這哪里是感謝,這分明是把錢文博教授架在火上,一邊烤,一邊彬彬有禮地問他:“錢教授,您聞到肉香了嗎?”
王存仁笑出了聲,笑著笑著,眼淚都快出來了。他扶著桌子,感覺自己幾十年建立起來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震得粉碎。他終于明白了,這不是一個瘋子的胡亂語,這是一封精心設計的戰書。一封目標明確、邏輯閉環、甚至連引爆方式都設計得天衣無縫的,絕殺之書。
作者根本就沒想過要隱藏目標。他把錢文博的名字寫在最后,就像一個最高明的刺客,在完成刺殺后,非但沒有逃離,反而將刻著自己名字的匕首,端端正正地插在目標的胸口,供世人參觀。
這是一種何等的狂妄,又是一種何等的自信!
王存仁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地喘著氣。他看著手里的這幾頁紙,感覺它不再是紙,而是一枚即將引爆的定時炸彈,倒計時的滴答聲,就在他耳邊響起。
怎么辦?
他的腦子里一片混亂。理智告訴他,必須毀掉它,立刻,馬上。這東西一旦見光,引起的風暴,足以將他這個小小的編輯撕成碎片。可內心深處,一個沉寂了多年的聲音,卻在瘋狂地叫囂著。
那是一個年輕時,也曾想用筆桿子改變世界的記者的靈魂。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實習生探進頭來:“王老師,總編讓問一下,下期的頭版稿件,定下來了嗎?”
王存仁抬起頭,看著那張年輕而懵懂的臉,恍惚間,像是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他沉默了許久,目光再次落回那篇稿子上,落在那句驚世駭俗的“致謝”上。
一股從未有過的沖動,像決堤的洪水,沖垮了他所有的猶豫和恐懼。
去他媽的穩妥,去他媽的平衡。老子干了一輩子編輯,如果連這樣一篇稿子都不敢發,那這支筆,不如趁早折了算了。
他拿起桌上的紅筆,筆尖因為用力,幾乎要劃破紙背。他沒有在稿件上寫下“同意刊發”或是“送審”,而是龍飛鳳舞地,一筆一劃地,寫下了三個字。
然后,他將稿子遞給那個目瞪口呆的實習生,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而堅定的聲音說道:
“定了。就這篇,頭版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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