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妻子?
絲錄偏下頭,緩口氣,然后再轉回來。
她魔力幾近虧空,千里迢迢地來,長時間飛行都做不到,結果走這一路一個攔她,兩個攔她,三個攔她……
終于到達終點了,她想著萬象學府作為這位未曾見過的丈夫的地盤,總不會再阻攔她,誰知還是一樣。
在這之前,絲錄從沒想過自己會淪落到要改換名號去給一個陌生人做妻子,要講著不熟悉的語,一遍遍地重復同樣的話給質疑的人聽。
她沒打算用假身份糊弄林玉玠,往后分開了也照樣會承認這段經歷,他怎么能說假?
這聽上去就像辜負別人感情的騙子,她不騙人!
絲錄駁斥:“當下我就是在給你做妻子,你不能否定事實說我是假的。”
“事實?”
林玉玠視線上移,定定看了絲錄半晌。
“咱們有什么事實?”
一個和描述完全對不上號的人,連真實都沒有,怎么談事實?
氣氛微妙地凝滯住,裊裊縷縷的茶香沉默擴散著,代替呼吸悠長地延伸到另一端,連同最初的話題一起拐到十八道彎外。
絲錄聞到寡淡的香氣,存在感不算強,但也沒法忽略,索性下床往窗邊來。
“穿鞋。”
林玉玠提醒她。
“沒有必要。”
絲錄很快在桌子的另一頭坐下。
她拉開矮桌,在來的那幾步里調整好心態,保持得體。
絲錄身體往前,面對面凝視林玉玠:“你問有什么事實?情,欲,利,名,這都是婚姻里的事實,可前三者可以是很多人,唯有最后的名不可以,妻子只能有一個,那就是我,我就是真的。”
“我早就說過,我只能確定此刻,所以我只做到有把握的階段,我還說過,不喜歡可能失控的未來,所以我不喜歡永生永世捆綁,這是假?”
“抱著共度一輩子念頭的真愛都會分道揚鑣,何況是兩個陌生人,沒人可以一生一世,我只是提前說清了,你難道愛聽那些虛無縹緲的甜蜜語嗎?”
“不過以你的標準,全世界除了咱們這對倒霉鬼都是假夫妻,就你跟我最真,能真到天荒地老,能真到海枯石爛。”
“咱們生死不離,我最符合你苛刻的理想主義,多完美啊,你跟我的浪漫將以世紀為單位,到死都不會消失…”
失字被她念得像被針扎漏了的氣球,從一個小口細細向外撒氣,吹到林玉玠臉上來。
他看清長枝垂柳一樣的睫毛,青藻交橫的水澤邊全是這樣的招搖倒影。
那雙綠眼睛就是一面水做的雙面鏡,林玉玠在其中找到自己的身影,也找到的絲錄的。
她沒眨過眼睛,聲音比平時要小一些,每次調子一要起來就很快壓下去,而剛剛壓下去的音量又比上一句更輕,波動還沒有隨波逐流的青藻幅度大。
她緊抓真假不放,林玉玠聽著,搖下頭,回到最開始對這段關系是否有同等重視的問題上。
他用最扎心的真相對峙:“你只是沒得選,真的全是不得已。”
“……”
絲錄在他的回答里停下證,站直身體,靜默兩秒,抬手掀翻桌子。
桌面砸地的咣當聲是她目前為止發出的最大聲音,她理平衣褶,轉身往外走。
“去哪兒?”
“去死。”
魔杖極速飛出去,絲錄消失在云里。
…………
林玉玠留在原地,茶水打濕他的衣服下擺,在寒風里結冰。
他一直認為不管婚姻的開場如何,既然同意踏入這個關系就該是沖著有結果去的,兩個人都是。
忠誠不過是自律,一生一世的想法是很值得嘲弄的事么。
這是基本,不是理想主義,他不能理解。
動手捏碎薄冰,林玉玠撿起地上的茶杯,擺正桌子,又疊上被子,并排放好兩個風格迥異的枕頭,全收拾完了,出去找人。
太陽升起后的天空呈現淡藍色,東十二區的天氣總是陽光普照,晴空萬里。
步履匆忙的路人比肩接踵,擁擠的投影填補上斑-->>馬線的縫隙。
絲錄站在人群外,等了一波又一波,終于等到人變少,踩上白線過馬路。
過了路口,她隨意挑家店門大敞的店鋪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