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李邦華的奏報,京營如今軍紀大為改善,頗有一絲國朝初年的景象。
這都是錢鐸的影響!
如今勤王軍出了這么大的問題,他便不由得想起了錢鐸。&-->>lt;br>或許,錢鐸會有一點建議。
錢鐸接到宮里傳出的旨意時,正在都察院值房里盤算著怎么給崇禎再添一把火。
一聽皇上召見,他眉毛挑了挑,心底升起一抹好奇。
崇禎平日里恨不得將他扔的遠遠地,怎么突然要招他入宮?
這是出什么大事了?
他撣了撣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青色官袍,慢悠悠地出了衙門,往皇城方向晃去。
臘月的風像刀子似的往領口袖口鉆,錢鐸不由得縮了縮脖子,腦子里轉著各種能讓崇禎血壓飆升的說辭。
剛拐過東長安街,快到承天門外時,他一眼瞥見宮門外那棵光禿禿的老槐樹下,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蟒服、繡春刀,面色沉凝,正是錦衣衛指揮使吳孟明。
吳孟明顯然也看到了他,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迎了上來。
“錢御史。”吳孟明拱手,聲音壓得極低,“正要尋你。”
錢鐸看他神色不對,心里一動,臉上卻依舊掛著那副渾不在意的笑:“喲,緹帥這是專門在這兒等我?”
吳孟明沒接他的玩笑話,左右掃了一眼,將他拉到宮墻根僻靜處,聲音壓得更低:“錢御史,出大事了。勤王大軍……嘩變了。”
錢鐸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嘩變?哪個營頭?”
“山西兵。”吳孟明語速很快,“參將張鴻功所部,三千多人,因糧餉久缺,在移防途中鼓噪作亂,劫掠了涿州、房山幾個村鎮,沖破紫荊關,跑回山西去了!”
錢鐸眉頭一皺:“糧餉不濟我知道,可怎么會鬧到劫掠地方、潰逃回原籍的地步?兵部那邊不是已經在籌措了嗎?”
吳孟明臉上露出一抹冷笑,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意:“錢御史有所不知。這糧餉不濟,背后還有文章!”
他頓了頓,湊近錢鐸耳邊:“我們的人這幾日一直盯著兵部和溫府,截獲了些消息。那張鴻功部,之所以鬧得這么兇,除了本就缺糧少餉,還因為兵部一紙調令,三日之內,連調三地!從通州調良鄉,又從良鄉調涿州,今日調房山,明日又讓回良鄉!兵馬疲于奔命,怨氣沖天!”
錢鐸眼中寒光一閃:“三日三調?這是什么狗屁調度?兵部就算再無能,也不至于蠢到這個地步!”
“不是蠢,是毒!”吳孟明咬牙道,“我錦衣衛有老行伍出身的兄弟說,這本是軍中舊例,兵馬奉調移防,按規矩,調動期間糧餉由途經州縣臨時支應,兵部可以暫時不給。他們故意頻繁調動,讓軍隊永遠在‘途中’,就永遠不用發餉!既能拖住餉銀,又能耗損兵馬銳氣,若真鬧出事來,還能把責任推到帶兵將領治軍不嚴頭上!”
錢鐸聽完,沉默了片刻。
凜冽的寒風卷起地上的碎雪,打在臉上生疼。
宮墻的陰影籠罩著兩人,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梁廷棟……”錢鐸緩緩吐出這個名字,眼神銳利如刀,“他沒這個膽子,也沒這個腦子玩這種陰招。背后有人指點溫體仁?”
吳孟明重重點頭:“八九不離十。”
錢鐸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沒有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殺機。
“好,好得很。”他拍了拍吳孟明的肩膀,“緹帥,你這消息來得正是時候,走,隨我入宮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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