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
詩會
眾人各執一詞,揮毫潑墨間,已有數十首詩作完成,或豪放,或婉約,或沉郁,竟無一首雷同,引得喝彩聲此起彼伏。顧昀之凝神思索片刻,寫下“月涌大江流,光搖畫舫秋。人間煙火處,共飲一杯休”,詩中既有開闊意境,又含人間溫情,當即被幾位老儒贊為“少年意氣,最是難得”。
藩國王子雖不通漢詩精妙,卻也被這氛圍感染,讓隨從獻上一首草原望月詩,翻譯過來竟是“月如彎刀懸天幕,照我鐵騎踏平川”,雖少了文氣,卻多了股金戈鐵馬的悍勇,倒也博得一陣掌聲。
幾番較量下來,眾人漸漸卡了殼。“月”之一題,歷代佳作太多,想要寫出新意難如登天。有人抓耳撓腮,有人望著窗外月色發呆,連方才最是自負的幾位老儒,也捻著胡須沉吟不語,畫舫內一時只剩燭火噼啪聲。
“看來這‘月’字,是難住諸位了?”
清冷的女聲突然響起,打破了寂靜。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蘇紫影緩緩起身,紅衣在燭火下流動著光澤,她走到空著的案前,拿起紫毫筆,目光掃過滿艙凝滯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既無新作,那我便獻丑了。”
話音未落,筆尖已落紙上。她手腕輕轉,墨汁如行云流水般暈開,字跡初看帶著幾分女子的柔婉,細看卻藏著鋒芒,筆鋒轉折處如斷崖墜石,力透紙背。
“孤月懸中天,清光破夜煙。”
起句便不凡,將月亮的孤高與清輝寫得淋漓盡致,仿佛那輪明月真要沖破夜色,撞入人眼。
“不隨流俗轉,獨照有心人。”
承句陡然轉鋒,借月喻人,一股傲然獨立的風骨躍然紙上,聽得蕭徹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這女子,竟是在借詩志。
“影落秦淮水,香飄錦繡筵。”
轉句又拉回眼前景致,月光落水,暗香浮動,將詩會的雅致與秦淮的繁華融于一體,畫面感瞬間鋪展開來。
“何須借風勢,自可耀千年。”
落筆收句,石破天驚!
無需憑借外物,無需依附他人,僅憑自身光華,便能照耀千古——這哪里是在寫月?分明是蘇紫影在宣告自己的人生!
詩城,滿艙死寂。
連呼吸聲都仿佛消失了。
老儒們瞪大了眼睛,反復誦讀著最后兩句,手指顫抖地撫過紙面,嘴里喃喃道:“好句……好句啊!‘何須借風勢,自可耀千年’,此句一出,怕是今后寫月的詩,都要黯然失色了!”
少年才俊們更是滿臉羞愧,將自己的詩作悄悄揉成一團——與這等氣魄的詩相比,他們的作品簡直像兒戲。
顧昀之望著蘇紫影的背影,眼里的驚艷幾乎要溢出來,胸口劇烈起伏,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蕭徹靠在椅背上,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眼底翻涌著驚濤駭浪。
他見過太多故作清高的女子,也見過太多恃才傲物的文人,卻從未見過有人能將美貌、才華與傲氣融合得如此驚心動魄。
這女子,像一柄藏在錦繡中的利劍,看似奪目,實則鋒銳,一旦出鞘,便要驚破天地。
就在這時,蘇沐沐的嫉妒再也按捺不住。她見眾人目光全被蘇紫影吸引,連自己偷偷寫的詩都無人問津,一股邪火直沖頭頂。
趁著蘇紫影放下筆轉身的瞬間,她假裝去看詩稿,腳下“一絆”,整個人朝著案幾撲去——
“嘩啦!”
硯臺被撞翻,整碗墨汁劈頭蓋臉地潑在詩稿上,連帶著蘇紫影的衣袖都濺上了墨點。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