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送走千恩萬謝的許大茂一家后,李家小院恢復了寧靜。桌上那兩盒點心和一網兜鴨梨,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扎眼。王秀蘭一邊收拾,一邊嘴里念叨著:“這個大茂,還有小娥,真是太客氣了,就是問問孩子報志愿的事兒,還帶這么些東西來……”
李建國老爺子吧嗒著旱煙袋,煙霧在燈泡周圍裊裊盤旋。他看了兒子一眼,緩緩開口:“成鋼啊,許家這事兒,你能幫襯就幫襯一把。大茂這人,這些年對咱家一直挺實誠,辦事也敞亮。許達那孩子如今也爭氣,穿上了官衣兒。小慧這丫頭,看著就是個靈透孩子,真要能有個好前程,也是咱們積德的事兒。”
李成鋼點點頭,給父親續了點茶水:“爸,您放心,我心里有數。大茂和我這么多年兄弟,兩個娃都是看著長大的孩子,能指條明路,是應當應分的。明天我先去找雪姣問問,她那邊消息最靈通。”
簡寧在一旁幫著婆婆歸置,輕聲對丈夫說:“小慧那孩子,眼神里的向往是真摯的,我看得出來。咱們公安系統,也確實需要這樣有文化、有熱情的新鮮血液。就是不知道現在的政策上,有沒有合適的路徑能讓這樣的孩子夠得著。”
“所以得先摸清情況,不能瞎應承。”李成鋼若有所思,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政法是個方向,還有司法、民政系統的一些學校,畢業分配也可能靠近政法口。關鍵得看今年的招生計劃和將來的分配意向,這些雪姣最清楚。”
第二天,李成鋼到派出所處理完交接班和幾件緊急事務后,特意找了個“去街道了解情況”的由頭,騎著那輛“鉆石”牌二八大杠,先繞道去了妹妹李雪姣工作的區勞動局。
勞動局的辦公樓里帶著機關特有的那種混雜著紙張、油墨和淡淡灰塵的氣味,略顯嘈雜。李成鋼輕車熟路地找到妹妹的辦公室。李雪姣比李成鋼小幾歲,在勞動局調配科工作,性格爽利干練,見到哥哥突然來訪,有些意外。
“哥?你怎么跑我這兒來了?所里不忙?”李雪姣給他倒了杯白開水。
李成鋼接過水,也沒多客套,簡明扼要地把許慧的情況、中考分數、以及那孩子對公安職業的向往說了一遍。“……孩子是真有心氣兒,家長也信任咱。我想著你這邊掌握最直接的招工分配政策和學校信息,看看有沒有什么合適的路徑,既能符合政策,又能盡量靠近孩子的志向。”
李雪姣聽完,立刻明白了哥哥的來意。她坐回辦公桌后,從抽屜里翻出幾份紅頭文件和招生簡章,手指在紙頁上快速滑動,目光敏銳地搜尋著。
“哥,你來得還真算及時。”李雪姣很快找到了目標,用手指點著文件上的幾行字,“你看,今年市里確實有幾個中等專業學校,新設或者擴大了跟未來社會管理、公共安全相關的專業培養。”
她把文件往李成鋼面前推了推:“這個,‘交通監理’專業,在交通學校下面,培養方向就是未來的交通管理人員,學習交通法規、事故處理、車輛管理等。雖然現在不直接屬于公安,但業務聯系非常緊密。還有這個,司法學校新設的‘司法助理’專業,培養基層司法行政力量,將來分配到各區司法局、法院書記員崗位,甚至一些機關的法制科,都有可能。再比如這個,‘檔案與文書管理’,別小看這個,公安局、檢察院、法院,哪個不需要大量專業的文書檔案管理人員?這些崗位,很多都是干部編制。”
她壓低了些聲音,身體微微前傾:“最關鍵的是,這些專業要么新設,要么往年關注度不高,很多家長和學生還不了解,競爭相對沒有師范、財會那些熱門專業激烈。小慧這分數,填報這些,錄取的希望很大。而且……”
李雪姣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哥哥一眼:“這些單位和崗位,和你們公安系統那是經常打交道,甚至是一條戰線上的。只要孩子自己肯努力,專業過硬,表現突出,將來政策允許或者有機會內部選調的時候,未必就不能穿上那身制服。‘交通監理’這個尤其,我聽說一些風聲,未來交通管理這塊,可能會進一步規范化、專業化,需要補充大量有專業背景的人員。”
李成鋼仔細聽著,心里漸漸有了底,尤其是聽到“交通監理”可能的前景時,他眼神微微一動,想到了更多。“行,雪姣,有你這個內部消息,我就踏實了。我知道怎么跟孩子和家長說了。這事多謝你了!”
“自家人,客氣啥。”李雪姣利落地收起文件,“回去讓那孩子好好填志愿,第一志愿可以沖一下‘交通監理’,后面保底的也選好。剩下的,就是看她自己的造化和努力了。”
從勞動局出來,李成鋼心里踏實了不少,騎車回派出所的路上,腳步都輕快了些。一整天,他處理著所里雞毛蒜皮的糾紛和日常治安巡查,心里卻還惦記著晚上和許慧的“單獨聊聊”。同時,小當失蹤的事也像根刺扎著,他趁著空隙,叮囑了值班民警和幾個片區民警,讓大家在日常工作中,多留意一下近期有無類似年輕女性失聯、特別是可能與“高干子弟”交往被騙的報案或異常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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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班,李成鋼特意沒騎車,把“鉆石”牌鎖在所里,步行著回了四合院。夏日的黃昏悠長,胡同里飄著各家各戶煎炒烹炸的香氣。
吃過晚飯,李成鋼對簡寧使了個眼色,便拿著一把大蒲扇,溜達著出了門,在院門口的老槐樹下站著,仿佛只是出來乘涼。不一會兒,許慧也跟了出來。小姑娘顯然是精心準備過,換了一件干凈的淺色碎花短袖襯衫,下身是藍色的確良褲子,洗得發白,但熨燙得挺括,兩根烏黑的麻花辮梳得整整齊齊,垂在胸前,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和興奮。
“李叔。”許慧走到近前,小聲叫道,手指不自覺地捏著衣角。
“哎,小慧來啦。”李成鋼搖著蒲扇,笑得格外慈和,“走,跟李叔遛個彎兒,消消食,咱爺倆邊走邊說。”
“嗯!”許慧用力點頭,跟上李成鋼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