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天,剛蒙蒙亮,寒氣就直往骨頭縫里鉆。閻解放裹緊了舊棉襖,呵著白氣,揣著老爹閆埠貴塞給他的愛國肉票和傻柱那三塊錢,縮著脖子就往副食店沖。這差事可不敢耽誤一點,他爹昨晚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買肉要緊!
肉買回來了,果然是好肉,上好的五花三層,肥膘厚實。閻解放拎著肉繩剛進家門,就看見三大爺閆埠貴已經等在那兒了,手里還捏著把小刀和一小塊油紙。
“爸,肉買回來了,您瞅瞅,肥著呢!”
“嗯,放這兒。”三大爺接過肉,上手掂了掂,冰涼油膩的觸感讓他小眼睛里精光一閃。他利落地把肉放在案板上,趁著兒子轉身去放東西的工夫,手腕極其麻利又隱秘地在那條肥厚的五花肉靠近肋排、瘦肉稍多的一頭,“噌噌”兩下飛快地旋下了一小塊,估計能有二三兩,迅速用油紙一包交給一旁的三大媽。動作之快,仿佛演練過千百遍。然后才拿起那塊被動了“手術”、表面看不出大毛病的肉,重新系好。
“解放,去,把肉給柱子送去。”三大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吩咐。
傻柱早就惦記著這塊肉了,閻解放一敲門,他立刻就拉開了。
“柱子哥,肉買回來了!您看看!”
傻柱一把接過,沉甸甸的,解開繩子,新鮮豬肉特有的味道撲面而來。他仔細扒拉著看了看,眉頭就開始擰了起來。
“嘖!”傻柱用手指頭戳著肉條上相對較多的一小塊瘦肉部分,“解放,你這買的……不行啊!你看看這兒!這瘦肉也忒多了點吧?我要的是肥厚的五花膘!熬油炒菜才香!你這……不行不行,差點意思!”
閻解放心里咯噔一下,剛想辯解那已經是店里能找到最好的了,傻柱已經提高嗓門,沖著前院三大爺屋子方向嚷嚷開了:
“三大爺哎!您這可就不夠意思了啊!”傻柱拎著肉幾步就跨進了前院,聲音洪亮,院里早起洗漱的、準備上班的鄰居都忍不住側目。
閆埠貴本來以為糊弄過去了,一聽傻柱這興師問罪的調調,趕緊從屋里出來,臉上堆著笑:“傻柱,怎么啦?肉不滿意?”
“您自己看看!”傻柱把肉往三大爺眼前一杵,手指重點戳著那塊瘦肉,“我要的是肥膘厚的!您瞧瞧這兒!這叫肥厚?這瘦肉都快趕上皮帶了!我跟您是怎么交代的?要肥的!新鮮的!您這……是不是沒跟解放交代清楚啊?還是覺得我傻柱好糊弄?”
傻柱這話說得有點重,帶著明顯的不滿和指責。三大爺閆埠貴臉上那點笑瞬間就僵住了,一陣紅一陣白。他本來就心虛(剛切了人家一小塊),被傻柱這么當眾一點名道姓地質問,特別是那句“好糊弄”,更是讓他覺得臉上無光,臊得慌。
“哎喲,柱子,你這說的……”三大爺搓著手,有點語無倫次,“這……這肉我看著挺好啊……解放,你是不是沒跟賣肉的師傅說清楚?”他趕緊把鍋往兒子頭上甩。
閻解放一臉委屈:“爸!我說了!要肥的!人家師傅說這已經是最肥的了!”
“聽見沒?人家師傅都說最肥的了!”三大爺趕緊接話,對著傻柱賠著笑臉,“柱子,你看這……可能今天好肉就這些了?這肉瞧著挺新鮮,熬油肯定也香!要不……你先拿回去試試?保證好!”
傻柱看他那副尷尬又極力辯解的樣子,哼了一聲,心里雖然還是覺得這肉不夠理想,但也說不出什么硬傷,畢竟整體看確實是不錯的五花肉。再加上院里人都看著,上班的點兒也快到了,懶得再糾纏。
“行吧行吧!”傻柱不耐煩地揮揮手,把肉重新拎好,“三大爺,下次辦事可得上點心!我們工人階級吃口肥肉也不容易!”他特意拔高了“工人階級”的音調,意有所指。
恰在這時,李成鋼推著自行車,旁邊跟著妻子簡寧,正領著兩個孩子準備出門送托兒所然后去上班。傻柱拎著肉,特意昂首挺胸地從他們面前晃過,還故意清了清嗓子,用一種既像是自自語又分明是說給李成鋼兩口子聽的、帶著點挑釁和炫耀的腔調大聲說道:
“哼!瞧瞧!正經的好五花肉!回家熬油、燉肉,香得很!咱們工人階級,憑本事吃飯,那也是想吃肉就能吃上肉的!不偷不搶,吃得硬氣!”說完還用眼角瞟了李成鋼一下。
李成鋼正彎腰給女兒系圍巾,聽到傻柱這番話,動作都沒停一下,只是面無表情地抬眼,目光像看稀罕物件似的追隨著傻柱那雄赳赳氣昂昂走向中院的背影,眼神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困惑和一種……如同看“智障”般的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