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下,簡寧的肚子已經高高隆起,八個月的身孕讓她行動愈發遲緩。她坐在桌邊,整理著從分局宣傳科帶回的個人物品——一支用了很久的鋼筆,幾本工作筆記。動作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又在想宣傳科的事兒了?”李成鋼放下手中厚厚的《治安管理處罰條例》講義,走到妻子身邊,溫熱的手掌輕輕覆上她圓滾的腹部。他能感覺到里面小家伙有力的活動。“后勤工作清閑點,正好養精蓄銳。你看思瑾那會兒,你太拼了,我看著都心疼。這次咱穩穩當當的,嗯?”他知道妻子的事業心,但也更心疼她的身體。
簡寧嘆了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鋼筆光滑的筆身:“道理我當然懂……就是心里有點空落落的。懷思瑾那時候,跑采訪、趕稿子,忙得像陀螺,反倒精神頭足得很。現在……”她搖搖頭,語氣帶著點無奈的自嘲,“這才八個月,就被當成重點保護對象,‘供’到后勤倉庫去數笤帚簸箕了。”
李成鋼心里一緊。作為穿越者,他比誰都清楚未來幾年宣傳領域的巨大風險,那洶涌的暗流眼下還風平浪靜。他用力握了握簡寧的手,千萬語堵在喉嚨口,最終只化作一句帶著深意的寬慰:“寧寧,‘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有時候換個地方,清靜點,未必是壞事。平安就好,你和孩子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強。”
“福?禍?”簡寧抬眼看他,嗔怪的眼神里帶著探究,“你這話說得……神神秘秘的。”
“媽媽!福福!”一個奶聲奶氣的呼喊打破了片刻的凝滯。兩歲多的李思瑾像只歡快的小鹿,舉著一塊被小手捂得有點化的水果糖,搖搖晃晃地撲到簡寧腿邊,使勁踮起腳尖,努力把糖往媽媽嘴邊送,“甜甜!媽媽甜甜!不氣氣!”小人兒學舌不全,但那份想哄媽媽開心的心意明明白白。
女兒天真無邪的舉動瞬間融化了簡寧心頭的郁結。她彎腰,溫柔地親了親女兒的小臉蛋,接過那塊帶著體溫的糖:“哎喲,謝謝思瑾!媽媽沒氣氣,有思瑾給糖吃,媽媽就高興了。”
看著妻女溫馨的互動,李成鋼心里暖暖的,但目光很快又落回桌上攤開的課本和筆記上。結業考試近在眼前,空氣里都仿佛帶著緊繃感。他重新坐下,拿起俄語課本,眉頭不自覺地鎖緊。這考試的分量太重了,能拿到那張中專畢業證,和只拿個結業證,對他未來的路來說,簡直是天壤之別。他不敢有絲毫馬虎,手指無意識地捻著書頁邊緣,紙張已有些毛糙。
簡寧哄好了女兒,讓她自己去玩積木,轉頭就看到丈夫對著俄語詞匯表愁眉苦臉的樣子。她撐著腰,慢慢走過去,拿起那本俄語教材翻了翻。
“還在跟這些‘卷舌音’較勁呢?”簡寧的聲音帶著笑意,她可是正經高中畢業,俄語底子比李成鋼這半路出家的強不少。
李成鋼揉了揉眉心,苦笑:“可不是嘛,這詞兒一個個長得跟麻花似的,念都念不利索。聽力和口語更要命。”
“別急,死記硬背不行,得找點竅門。”簡寧在他旁邊的椅子小心坐下,肚子讓她動作顯得有些笨拙。她抽過李成鋼的筆記本,指著上面一個被他寫了好幾遍還歪歪扭扭的單詞,“這個詞,‘pa6ota’(工作),你老記不住發音。想想你天天干啥?——工作!你就想,‘拉-波-達’,‘拉’東西,‘波’動,‘達’成任務,這不就是去‘工作’嘛!”
她用一種貼近生活的、略顯夸張的語調示范著,努力把發音掰開了揉碎了講給丈夫聽。李成鋼跟著念了幾遍:“拉……波……達?哎,好像順了點!”
“還有這個,‘cпacn6o’(謝謝),‘撕吧撕吧’,”簡寧故意拖長音調,帶著點促狹,“你想想,你幫我撕塊布,我給你‘撕吧撕吧’(謝謝),不就記住了?”
李成鋼被她這接地氣的“教學法”逗樂了,緊繃的神經也松弛了些,跟著念:“撕吧撕吧……謝謝?嘿,有點意思!”他認真地在本子上記下簡寧的“土辦法”。
燈光下,丈夫專注地學習,妻子挺著孕肚耐心輔導,女兒在不遠處擺弄積木發出輕微的聲響。簡寧看著李成鋼認真的側臉,心里那點調崗的郁悶不知不覺散去了大半。她知道輕重,丈夫的前程、這張畢業證的分量,她都懂。后勤就后勤吧,眼下,幫他把這關闖過去,看著這個家踏踏實實地往前走,比什么都實在。
李成鋼嘴里反復念叨著簡寧教的“土味俄語”,心里卻翻涌著另一種滋味。看著妻子在孕期還為自己如此操心,他暗暗發誓,這場考試,拼了命也得拿下。這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這個在時代洪流中被他小心翼翼守護著的家。
二歲的李思瑾忽然丟開積木,搖搖晃晃地跑過來,一把抱住李成鋼的小腿,仰頭喊:“爸爸!馬!騎大馬!”李成鋼無奈又寵溺地放下書,暫時拋開了那些“卷舌音”和“麻花詞”,彎腰把女兒架到自己脖子上。屋里頓時響起小女孩清脆的笑聲和男人低低沉沉的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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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寧摸著肚子,看著眼前一大一小鬧騰的身影,嘴角彎了起來。剛覺得心里熨帖了些,屋外中院猛地炸開了賈東旭變了調的喊聲:“淮茹!淮茹你挺住啊!來人!快來人搭把手!要生了!”
這動靜像盆冷水潑進院里。李成鋼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把脖子上的思瑾小心抱下來遞給簡寧:“阿寧,你在家看好孩子,別出去擠著,我去看看!”他抄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衣就往身上套。
簡寧也緊張起來,抱著思瑾送到門口:“哎,你快去!黑燈瞎火的,看著點道兒!東旭那胳膊還吊著呢,哪使得上勁!”
李成鋼幾步就躥到了中院。院里已經亂成一鍋粥。賈家屋門口,賈東旭急得原地打轉,左手還吊在脖子上,右手指著屋里,嘴里語無倫次:“疼!疼得厲害!剛才還好好的……這說生就要生了!”他額頭上全是汗,吊著的手臂跟著身體亂晃,看著就讓人揪心。
旁邊傻柱急得比他更像親爹,圍著賈東旭直跺腳,一個勁兒地搓手:“哎喲我的老天爺!東旭哥你別轉了!轉-->>得我眼暈!秦姐!秦姐你咋樣了?別怕啊!”他伸著脖子想往屋里瞅,又不敢進去,急得腦門子冒汗。
易中海披著衣服也趕到了,一看這陣勢,還算鎮定,立刻開始點兵點將,同時不忘安排家里:“都別慌!成鋼來了!正好,大茂!解放!你們幾個年輕的都在!”他目光掃過聞聲出來的許大茂和閻解放,“趕緊的,去前院把那輛板車推來!鋪上厚褥子!柱子,你去賈家搭把手,幫著把淮茹扶出來!”緊接著,他扭頭對剛擠到人群邊上的老伴一大媽快速交代:“老伴兒,你趕緊去賈家看看棒梗和小當,別把孩子嚇著!東旭和淮茹都去醫院,孩子就托付給你照看會兒了!”
一大媽立刻應聲:“哎!我這就去!”轉身就進了賈家門。
許大茂雖然也是剛被吵醒,頭發還有點亂,但反應很快,立刻應聲道:“好嘞一大爺!解放,咱倆快去推車!”閻解放也趕緊應聲,兩人麻利地跑向前院。
傻柱得了令,立馬來了精神:“得嘞!一大爺您瞧好吧!”他貓腰就往賈家屋里鉆,嘴里還嚷嚷著:“秦姐,我是柱子!您別怕,我扶您出來!”
賈東旭看著傻柱進去,自己吊著個胳膊干著急使不上勁,只能在原地干嚎:“柱子你輕著點!哎喲我的淮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