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四九城,寒氣刺骨。李家屋里爐火正旺,托關系弄來的好炭燒得屋里暖融融的。燈光下,李成鋼、父親李建國、母親王秀蘭、妻子簡寧圍坐爐邊,妹妹李雪姣則在小桌旁就著燈光埋頭寫作業。剛吃過晚飯,空氣里還殘留著一點飯香。李建國靠著椅背聽半導體里咿咿呀呀的戲曲,王秀蘭手里縫補著李成鋼警服袖口的磨痕,簡寧則拿著一本分局年底的宣傳稿在琢磨,手時不時無意識地輕撫著微隆的小腹。兩歲多的女兒李思瑾在爺爺懷里睡得正香,小臉在爐火映襯下紅撲撲的。
“建國叔,秀蘭嬸子,成鋼哥,嫂子!”門外傳來許大茂壓低卻熱情的聲音,伴隨著幾下敲門聲。
李成鋼起身開門,一股寒氣裹著雪花涌進來。王秀蘭連忙朝里屋方向比了個“噓”的手勢。許大茂裹得嚴實,只露著凍紅的鼻尖和眼睛。“快進來大茂,凍壞了吧?”李成鋼趕緊把他讓進屋,關緊門。
許大茂跺跺腳,湊到爐子邊烤火,眼神掃過墻角碼放整齊的白面、大米、白菜,還有那條臘肉和小袋富強粉,心里門清:“哎呀,還是哥你們家暖和!這炭火真好,嫂子你們備的年貨看著就扎實!雪姣妹子用功呢?思瑾睡著了吧?”他看到寫作業的李雪姣,又朝里屋努努嘴。
“大茂啊,”李建國放下半導體,摘下老花鏡,“這么晚還跑一趟,有事兒?”老爺子聲音沉穩。
“建國叔,”許大茂搓著手,臉上堆笑,身體朝李成鋼這邊湊近,“這不快過年了嘛!我琢磨著,哥你們家日子雖說比院里大多人家寬裕點,”他指了指那些年貨,“但過年嘛,誰不想桌上再添點硬菜?我岳父那邊路子您也知道,這回是真弄到點硬貨!上好的五花肉,皮薄膘厚!一籃子鮮雞蛋,個頭兒足!還有小半斤頂好的綿白糖!我尋思著勻點給哥家里?讓雪姣妹子也解解饞,過年給二老包頓頂頂實在的肉蛋餃子!也給小思瑾蒸個嫩嫩的雞蛋羹!咱哥倆這關系,有好東西必須想著點!”他說著,還朝里屋和寫作業的李雪姣方向示意了一下。
李建國和王秀蘭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簡寧也放下稿子,看向許大茂。肉、蛋、糖!這在年景絕對是尖兒貨。李雪姣也停下了筆,驚訝地看著許大茂。
李成鋼心頭一熱,拍拍許大茂的胳膊:“大茂!你的心思,我懂!這份情,記心里了!”
他指著墻角,語氣真誠又帶著不容置疑的清晰:“你看,我們家這點東西,加上托人幫忙,年貨基本齊了。”他頓了頓,更替許大茂著想地說:“你岳父弄來的東西,那是疼你和曉娥嫂子,專門給你們小兩口過肥年的!這情分,你得好好受著。我們家真不缺這一口。勻給我們,你們那份單薄了,那不成!留著,你們兩口子好好過!我心里明白著呢,你能想著我們,想著雪姣和思瑾,這份心意,比啥都強!”
李母王秀蘭接口道,手里針線沒停:“是啊大茂,這年頭肉蛋多金貴!你有這心,嬸子就高興得不得了。快留著,跟曉娥好好吃幾頓。曉娥身子還好吧?這天寒地凍的,可得注意保暖。”她關切地問起婁曉娥。
許大茂一聽提起媳婦,笑容更盛:“謝謝嬸子惦記!曉娥好著呢!就是天一冷,手腳有點涼。這不,我還想著勻點糖給她沖點紅糖水暖暖。”
簡寧這時微笑著插話,手又習慣性地放在小腹上:“大茂兄弟,小娥姐要是覺得冷,我那還有一點兒托關系買的紅糖,明天給她送去點?小娥有時候跑外面協調,冷得很,備了點暖身的。”她巧妙地以自己的職業為切入點表達關心。
“哎喲嫂子!那可太感謝了!曉娥知道肯定高興!”許大茂連忙道謝,目光掃過簡寧微隆的腹部,“嫂子你也多注意身子!”
李建國點點頭,沉聲道:“這就對了,小兩口和和美美最重要。大茂啊,你有這份心,肯把好東西想著鄰里,這就難得。你岳父路子廣,弄點好東西不易,好好孝敬是正經。”
許大茂被李家幾口輪番一說,那股非要送的勁兒徹底泄了,只剩下感動:“成鋼哥、建國叔、秀蘭嬸子、嫂子、雪姣妹子……你們真是……行!那我聽你們的!留著!”他咧嘴笑了,帶著點無奈又暖心的味道:“不過可說好,要是真碰上啥難啃的骨頭,成鋼哥你可得語!別跟我客氣!”
“放心!扛不住肯定找你!”李成鋼笑著捶了下他肩膀,氣氛輕松下來。
“對了大茂,”李成鋼想起什么,問道:“聽說前幾天你去鄉下放電影了?怎么樣,鄉下年景?”
一提起這個,許大茂臉上放出光來,話匣子打開了:“嘿!成鋼哥,別提了!這趟下鄉可開了眼了!放電影那叫一個熱鬧,十里八鄉的老鄉都來了,跟趕廟會似的!那場面,比咱廠里放電影還火爆!就是……”他露出一絲苦笑撓撓頭,“鄉下是真窮啊,有些地方別說肉了,粗糧都緊巴巴。不過老鄉們實在,有些公社干部硬塞給我幾個自家攢的雞蛋和一包干蘑菇,推都推不掉,非說是感謝放映員的辛苦,不收就是嫌棄……哎呦,你是沒看見,有次放完電影走夜路,差點讓老鄉家的鵝給攆到溝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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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被他逗笑了。簡寧打趣道:“大茂兄弟,你這放電影還帶‘實戰演練’呢?改天跟我們宣傳科說說,寫稿子當素材。”李雪姣也捂著嘴笑。
李成鋼也笑著搖頭:“放映員現在可是香餑餑。不過鄉下條件艱苦,你也注意安全。”
“是是是,哥你說的是。”許大茂笑著應承,看看桌上的小鬧鐘,“喲,快九點了!建國叔,秀蘭嬸子,嫂子,雪姣妹子,那我先回了,不耽誤你們歇著!”
送走許大茂,屋門插好。一家人臉上都帶著笑意。
李建國端起茶缸:“大茂這孩子,心思活,但這人情味兒,實在。”他看重那份情義的本真。
王秀蘭放下針線:“是啊,難為他總想著咱們。那么金貴的東西能舍得勻出來,就沖這份心。”她看重的是心意。
李雪姣收拾著書本,插話道:“就是,大茂哥平時看著有點滑頭,這事兒辦得挺局氣。”
簡寧整理著稿子:“大茂兄弟是懂得維系情分的。成鋼,他放電影下鄉,接觸面也挺廣。”
李成鋼坐回爐邊,火光映著他溫和篤定的臉:“-->>嗯,知道。他這人講義氣,重感情。這年月,大家各有各的難處,鄰里朋友間能這樣互相惦記著,比多一碗肉都暖人心。”他朝女兒望了望,聽著女兒均勻的呼吸聲,又看看妻子和妹妹,臉上是滿足的平靜。
許大茂揣著暖烘烘的心情,哼著小曲兒,腳步輕快地從李家出來,穿過中院回家。
“傻茂!站住!”
一聲帶著濃重酒氣和洶洶氣勢的斷喝響起。傻柱不知從哪個角落晃悠出來,通紅著臉,身子微微搖晃,擋在了許大茂面前。他顯然是喝了不少,眼神都有些發直。
許大茂眉頭一皺,停下腳步:“傻柱?大晚上的撒什么酒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