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廣播里關于全國各地調糧支援首都的消息還在播,可胡同里糧店前的隊伍就沒見短過。恐慌囤糧的勢頭是弱了點,但家家戶戶的糧缸子,眼見著都淺了下去。
這股緊巴勁兒,軋鋼廠后勤處感受最深。食堂王主任腦門上的皺紋能夾死蒼蠅,一道道命令砸向各個食堂:“精打細算!嚴格按人頭定量下料!一顆糧食都不能浪費!”
三食堂里,傻柱也不敢坐在躺椅上裝大爺了。系著油亮的圍裙,看著幫廚小劉給工人打菜。小劉的手腕不敢抖了——后勤處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盯著鍋里的總量和勺里的分量。每一勺菜,量都被卡得死死的。
“唉…”傻柱心里暗罵了一句王主任摳門絕戶,眼睛卻死死盯著鍋底那點油水足的菜渣子,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么多菜,能給秦姐家吃幾久”。工人們抱怨?“何師傅!這量也太少了!根本不夠塞牙縫!”
“就是啊,干重活就這點水煮菜葉子?”傻柱翻個白眼,嗓門扯起來,把責任推得干干凈凈:“吼什么吼!沒聽見后勤處天天廣播?糧食就這么點!每頓總量就這么多!一顆糧食都不準超!嫌少?嫌少找王主任要去!老子想給你們多打點,鍋里有嗎?!”他吼得理直氣壯,內心卻憋著火:媽的,想扣點下來都扣不成,害得老子帶回去的東西也少了!
傍晚下班,傻柱掂量著手里明顯輕飄了許多的鋁飯盒,心里更窩火。這分量,比前些天差遠了。他腳步沉重地回了四合院。
秦淮茹的身影準時出現在中院水池邊上洗著衣服。傻柱走過去,把飯盒遞過去,語氣帶著點無奈:“秦姐…給。今天…上面盯得死,總量減了,就這么點。”蓋子掀開,幾乎全是稀湯寡水,零星飄著點菜葉。秦淮茹臉上的感激有點勉強,但還是低聲道謝:“柱子,謝…謝你,總記掛著我們家…”
秦淮茹接飯盒后沒走,臉上愁云慘淡,聲音更低:“柱子…家里…是真撐不住了。你也知道,婆婆、我,還有棒梗小當,我們都是農村戶口,沒定量,全指望著東旭那點定量擠出來養活五張嘴…糧本上那點定量,早就見底了。棒梗小當餓得直抽抽…能不能…再借點兒糧票?下月發了,一定還…”
窗戶后,賈張氏的眼睛像鉤子一樣盯著飯盒和傻柱。
傻柱一聽秦淮茹提到棒梗小當餓得抽抽,再想到她們娘仨都沒定量全靠賈東旭一人,那股想在秦淮茹面前“頂事兒”的沖動又涌了上來。他拍拍胸脯,聲音拔高:“秦姐!這話見外了!我傻柱能看著孩子挨餓?等著!”
他沖回屋,翻箱倒柜把自己糧本里擠出來的糧票掏空,又沖進何雨水那屋,不顧何雨水那點微薄的學生定量,也一股腦搜刮出來。攥著這些糧票,他塞到秦淮茹手里,帶著一種“京城爺們”般的豪氣:“拿著!緊著孩子!咱們…咱們好歹是一個院的!”
秦淮茹攥著糧票,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柱子…雨水她…”
“沒事!”傻柱大手一揮,斬釘截鐵,“雨水在學校吃食堂,餓不著!半大丫頭,少吃兩口不打緊!先緊著棒梗小當!快回吧!”
“柱子!做得好啊!”一聲洪亮的贊揚響起。易中海不知何時站在穿堂口,背著手,滿面笑容地踱過來。他用力拍了拍傻柱的肩膀,聲音洪亮,傳遍院落:“柱子,你這股熱心腸,真是咱院里年輕人學習的榜樣!賈家這情況,婆婆兒媳孫子孫女都是農村戶口沒定量,五張嘴就靠東旭一個人那點定量,難啊!咱們街坊鄰居,就得有這種互相幫襯的情分!雨水在學校有食堂,暫時克服一下困難,幫襯幫襯更難的鄰居,這是美德!一大爺支持你!”易中海的語氣充滿了肯定和贊賞,仿佛傻柱做了一件無比高尚正確的事情。
秦淮茹在易中海的夸贊聲中,攥緊糧票快步回了屋。傻柱被夸得飄飄然,僅存的一絲對妹妹的疑慮也煙消云散。
幾天后,十五歲的何雨水從學校回來了。她瘦小的身影推開自己屋門,習慣性地去開抽屜——空的。再去掀米缸——干干凈凈能照出人影。她僵在原地,瘦弱的肩膀繃得像拉緊的弦。沒有哭喊,沒有吵鬧,她轉身走進傻柱屋。
“哥,我抽屜里的糧票,家里那點棒子面呢?”聲音很輕,像繃著的線。
傻柱正蹺著二郎腿哼戲,眼皮都沒抬:“哦,借給你秦姐家了。她家老難了,婆婆、秦淮茹、棒梗小當都沒定量,全靠賈東旭一人那點糧票,快揭不開鍋了。咱們家…咱們家還能對付。雨水啊,做人要善良,要幫襯更困難的,易大爺教導的鄰里互助精神,你得學著點。”
一股寒氣瞬間凍僵了何雨水的血液。她死死咬住嘴唇,咬得發白,深深地、冰冷地看了傻柱一眼,那眼神不再是委屈,是徹底的絕望和死寂的疏離。她一個字也沒說,轉身就走。
傻柱被那眼神刺得一激靈,有點不舒服,沖她背影吼道:“臭丫頭!不識好歹!一大爺都夸我做得對!”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l-->>t;br>何雨水沒回屋,徑直跑到了街道糧站,找到值班的彭副主任。
“彭主任,我叫何雨水,住南鑼鼓巷95四合院。我要申請和我哥何雨柱分戶,我自己管自己的糧食關系。”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眼神卻異常堅定。
彭主任推推眼鏡,看著眼前明顯營養不良的半大孩子:“分戶?單獨辦糧本?小姑娘,你才多大?家里大人同意嗎?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