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四九城，天亮的格外晚。清晨六點，天色還是一片墨藍，只有東邊天際透著一絲微弱的魚肚白。
李成鋼輕手輕腳地起身，利落地穿好嶄新的藏青色棉制服，戴上大檐帽，仔細地扣好風紀扣。冰冷的毛巾撲在臉上，激得他徹底清醒。父母和妹妹還在熟睡，他摸黑在倒座房外的小廚房簡單洗漱一番。胡同里靜悄悄的，只有他的呼氣聲與腳下踩著薄雪的“咯吱”聲。
凜冽的寒氣直往脖子里鉆，他緊了緊棉襖領口，快步來到胡同口那家冒著熱氣的早點攤子。
“大爺，一碗熱豆漿，兩根油條！”李成鋼坐到板凳上，搓著凍得微紅的手喊道。
“好嘞！公安同志，您稍等！”老板熱情地應著，麻利地用長筷子夾起剛出鍋的油條。
“喲！成鋼哥！”一聲帶著幾分得意的招呼聲傳來。李成鋼循聲望去，只見許大茂正坐在他爸許富貴的二八大杠后座上，兩父子正要去軋鋼廠。
許大茂穿著一身半新的工裝棉襖，頭發梳得油亮，臉上帶著一種“我已踏上社會”的炫耀勁兒。許富貴蹬著車，臉上也帶著笑。
“大茂，許叔，早啊！”李成鋼笑著回應，“吃了沒？一起吃點？暖和暖和。”
許富貴本想推辭，許大茂卻已經麻溜地從自行車后座跳了下來：“好啊成鋼哥！沾你光了！爸，咱吃完再去，不差這一會兒。”說著就拉著車停好。
三人圍著小桌子坐下。滾燙的豆漿下肚，驅散了寒氣。
“大茂，你這看著精神頭不錯啊，在廠里學的咋樣了？”李成鋼咬了口酥脆的油條問道。
許大茂嘴里塞著油條，含糊不清又帶著自豪地說：“嘿！成鋼哥，你是不知道！讀書那玩意兒我真不是那塊料，高二我就拿了畢業證，跟我爸學放映大半年了！咱這腦子，再加上我爸手把手教，現在廠里那幾臺機器，閉著眼都能倒騰明白！連宣傳科的科長都夸我放得好，解說得也到位！”
許富貴在一旁補充，臉上有掩飾不住的驕傲和對兒子的安排：“鋼子，大茂這行有天賦，口才隨我。他現在確實能頂事了。等再過些日子，時機成熟了，我就把軋鋼廠的放映員崗位讓給他頂崗。我在西城區電影院那邊已經聯系好了，那邊缺技術骨干，答應我一過去就分兩間大房！到時候啊，我帶著他娘和曉蕓搬過去，這邊房子就留給大茂，將來給他結婚用。”
“嚯，許叔，這可是大喜事啊！西城區電影院，好單位！大茂，你小子運氣不錯，攤上個好爹！”李成鋼由衷地替許大茂高興，這比原著里許大茂跟著他爸軋鋼廠學放電影提前了不少。看來自己穿越帶來的細微改變，已經悄然影響到了身邊人。
“那是！等我爸過去了，這軋鋼廠放映員就是我的！”許大茂意氣風發。
三人邊吃邊聊，氣氛熱絡。李成鋼吃得快，準備起身結賬時，卻發現許大茂已經搶先一步把錢和糧票塞給了攤主。
“成鋼哥，今天算我的！給你賀喜，穿上這身衣服，真精神！”許大茂拍著胸脯，一副“小爺現在也是拿工資的人”的架勢。
李成鋼一愣，隨即笑了，用力拍了拍許大茂的肩膀：“行！兄弟謝了！改天我請你！”這份情誼和許大茂的改變，讓他心里暖暖的。
告別了許家父子，李成鋼戴上帽子，頂著寒風，朝著派出所方向快步走去
派出所不大，但莊嚴肅穆。李成鋼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儀容，敲響了所長辦公室的門。
“報告！”“進來！”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來。
李成鋼推門進去，辦公桌后坐著一位四十多歲、面容剛毅的中年人，正是張所長，也是父親李建國的朋友。
“張叔！”李成鋼恭敬地敬了個禮，臉上帶著親近的笑容。
“嗯，成鋼來啦！不錯，這身衣服穿著像樣！”張建國站起身，繞出辦公桌，上下打量了一番，滿意地點點頭，“坐吧，別拘束。你爸昨天還在廠里給我打電話呢，說讓我多關照你。你小子，在部隊三年沒白待，看著就穩重多了。”
“謝謝張叔！我爸那是瞎操心。我一定好好干，不給您丟臉，不給咱派出所抹黑！”李成鋼說著，很自然地走到辦公桌旁，拿起暖水瓶給張建國續了杯水，借著放下暖瓶的空檔，手指極其隱蔽而迅速地將一個用報紙包好的小方塊輕輕塞進了桌面的文件堆下面。
“張叔，知道您愛喝茶。我戰友老家正好捎來點新茶，您嘗嘗鮮。”他聲音不大，帶著晚輩的恭敬。
張建國眼神微動，瞥了那報紙包一眼，沒說什么，臉上笑容卻更真切了些，顯然是認出了里面包的應該是茶葉。“行，你小子有心了。走，帶你去見見你師父，老吳，吳德海同志，所里的老民警了，經驗豐富。”
張建國親自領著李成鋼來到隔壁的大辦公室。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臉龐黝黑、眼神銳利的老民警正伏案寫著什么。
“老吳！人呢給你帶來了！李成鋼，新來的，剛退伍回來。以后就是你徒弟了，好好帶帶！”張建國介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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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吳抬起頭，上下打量李成鋼，眼神帶著審視，沒什么熱情，也沒多冷淡，只是點點頭：“嗯，知道了所長。”顯然是個比較嚴肅的老派作風。
“吳師傅好！”李成鋼立刻上前一步，又是一個標準的敬禮，然后熱情地伸出雙手緊緊握住老吳的手，“吳師傅，以后就麻煩您了！我一定用心學，不怕苦不怕累！您多批評多指教！”同時，握手間隙，一包“大前門”香煙已經不動聲色地滑進了老吳的手心。
老吳低頭看了眼手里的煙，緊繃的臉部線條似乎柔和了一絲，語氣也稍微放緩了點：“嗯，好說。跟我來吧，先認認門，熟悉熟悉環境。”
接下來的時間，老吳帶著李成鋼在派出所不大的院子里轉了一圈，戶籍室、值班室、審訊室、槍械庫、食堂……每到一處，李成鋼都熱情地跟遇到的同事打招呼：
“您好！我是新來的李成鋼，以后請多關照！”
“王哥好！抽煙抽煙！（順手遞上一根大前門）”
“祝姐好！吃糖！（一小把某音商城買的新人折扣水果糖）”
“孫師傅辛苦了！（又是一根煙）”
李成鋼臉上始終掛著真誠又不失穩重的笑容，姿態放得很低，出手卻很大方（當然，成本極低）。一圈轉下來，雖然時間不長，但幾乎所有人都對這個新來的、會來事、懂規矩、當過兵的小伙子留下了不錯的初步印象。連一向嚴肅的老吳，嘴角也偶爾會牽動一下。
走到槍械庫門口時，老吳和軍械員說了一句，軍械員掏出鑰匙打開鐵門。一股混合著槍油和皮革的特殊氣味撲面而來。
老王是個四十歲左右的漢子，看著挺和氣。“這里就是槍庫，管理規定非常嚴格，出入登記……”老王一邊介紹，一邊指著墻上的鐵架，上面整齊地擺放一些警棍。shouqiang放在鐵質的槍柜里面。
李成鋼的目光掃過，心中了然，這是派出所的主要裝備了。然而，當他的視線掠過槍柜角落一個單獨的、擦拭得锃亮的shouqiang時，瞳孔猛地一縮！
那槍的形狀……太熟悉了！前世當輔警時，看著正式民警腰間佩戴的警用shouqiang——64式，雖然不完全一樣，但那種緊湊、精悍的感覺如出一轍！槍旁邊掛著一張小小的登記卡，隱約能看到“52式”的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