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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令的府邸,前身是隋朝某位宗親的別苑,在戰火中僥幸得以保全。朱漆的大門上還殘留著刀劈斧鑿的痕跡,幾名瓦崗親兵取代了昔日的門閥家將,肅然而立。
楊辰踏入府門時,徐茂公善意的提醒還在耳邊回響。他當然明白,洛陽令這個位置,既是潑天的功勞,也是炙手的炭火。瓦崗內部并非鐵板一塊,如今他一躍成為李密面前的紅人,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在暗中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穿過前院,繞過一架繪著山水祥云的紫檀木屏風,內院的景致豁然開朗。假山嶙峋,小橋流水,一池殘荷在晨風中輕輕搖曳。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塵土與淡淡草木混合的氣息,取代了宮城前那股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
“府君,此處便是您的書房與寢居之所。”一名隨行的瓦崗小校恭敬地指引著,語間滿是敬畏。
楊辰點了點頭,示意他退下。待到庭院中只剩下他一人時,他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這一夜的驚心動魄,此刻才化作一股疲憊,從骨髓深處漫上來。
然而,他的精神卻異常亢奮。
他閉上雙眼,那股源自“徐茂公的謀略天賦”的清明感,依舊在腦海中盤旋。他試著回憶剛剛從皇城一路行來的景象。
過去,他看到的會是斷壁殘垣,是流離失所的百姓,是瓦崗士卒耀武揚威的身影。這些景象會引發他的感慨與警惕。
但現在,同樣的一幕幕在腦海中回放,卻呈現出完全不同的圖景。
他“看”到,城東那片被燒毀的坊市,雖然殘破,但其下水道系統尚且完好,是安置流民、防止疫病滋生的最佳地點。他“看”到,城西糧倉附近,幾家大戶的家仆正在低價收購百姓手中的零散銅錢,這背后隱藏著囤積居奇、操控糧價的企圖。他甚至能“看”到,負責城防的幾名瓦崗將領,在布防時,不自覺地將自己的親信部隊安排在了油水最豐厚的區域。
無數個細節,無數條線索,在他腦中自動交織、分析、整合,最終形成一幅清晰無比的洛陽城“勢”力圖。哪里是根基,哪里是隱患,哪里可以借力,哪里必須剪除,一切都了然于胸。
這種感覺,就像是憑空多出了一雙能洞穿事物表象、直抵其內在邏輯的眼睛。他不再是局中人,而是一個俯瞰棋盤的棋手。
“這便是謀略……”楊辰喃喃自語。這天賦并非讓他憑空生出計策,而是給了他一種超凡的洞察力與推演能力,讓他能基于現有的信息,做出最精準的判斷。
他睜開眼,目光落在了庭院角落的一個兵器架上。上面斜插著幾柄親兵日常使用的制式長刀。
心念一動,他走了過去,隨手抽出了一柄。
刀身入手微沉,帶著金屬特有的冰涼觸感。他掂了掂,按照自己過去粗淺的認知,隨意地挽了個刀花。動作滯澀,重心不穩,手腕的力道也用得不對,刀鋒劃過空氣,只帶起一陣沉悶的“呼呼”聲。
他皺了皺眉,正待放下,一股奇異的感覺,卻從他的手臂,瞬間傳遍了全身。
仿佛有一位身經百戰的武學宗師,強行接管了他的身體。
他的雙腳,不自覺地微微分開,與肩同寬,腳掌如老樹盤根般抓住了地面。他的腰背自然挺直,一股力道從腳底升起,貫穿脊椎,直達手臂。他握刀的姿勢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拇指與食指扣得更緊,手腕卻放松下來。
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調整到了一個最適合發力的完美狀態。
下一刻,他甚至來不及思考,手中的長刀便動了。
沒有花哨的招式,只是一記最簡單的直劈。
“嗡——”
一聲清越的刀鳴,尖銳而短暫,撕裂了庭院的寧靜。刀鋒過處,空氣仿佛被一張無形的利刃切開,一道肉眼可見的白浪在刀尖前一閃而逝。他身前三尺外的一片芭蕉葉,明明未被刀鋒觸及,卻從中間齊齊斷裂,切口平滑如鏡。
楊辰自己都愣住了。
他看著手中的刀,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這股力量,這股技巧,完全不屬于他。它就像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不需要學習,不需要練習,只要他想,身體就能自然而然地做出最正確的反應。
他心神激蕩,再次揮刀。
這一次,是橫削。刀光如練,在他身前拉出一道近乎完美的水平線。緊接著是上挑、格擋、反撩……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毫無滯礙。每一刀的力量都用得恰到好處,每一分的體力都消耗在刀刃之上。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刀鋒在空氣中切割時,那最細微的阻力變化。
這便是“秦瓊的勇武天賦”!
它賦予他的,不僅僅是力量和速度,更是一種千錘百煉的戰斗技藝,一種深入骨髓的殺伐本能。
“好刀法!”
一聲壓抑不住的驚嘆,從庭院的月亮門外傳來。
楊辰動作一頓,刀鋒穩穩地停在半空中,他轉頭望去。只見一名身材魁梧、面容飽經風霜的瓦崗老兵,正站在門后,一臉的匪夷所思。老兵手里還端著一個食盒,顯然是來送飯的,此刻卻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景象,連嘴巴都忘了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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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兵楊辰有點印象,似乎是秦瓊親衛營里退下來的,姓王,大家都叫他王老七,因作戰勇猛斷了一條腿,才被安排到后勤。他的眼光,比尋常士兵要毒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