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昭那聲帶著疲憊與疏離的“倦了”,如同投入阿月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久久未平。
她不像霍昭,需要考慮那么多家國天下、君臣綱常,她的世界很簡單,黑白分明,愛憎直接。
誰對霍昭好,她就對誰好;誰傷害霍昭,她就視之為敵。
如今,這整個長安,這看似繁華莊重的冠軍侯府,在她眼中,都已成了傷害她昭哥哥的牢籠和戰場。
夜里,阿月輾轉難眠。她索性披衣起身,走到院中。
雪魄無聲地跟在她身邊,巨大的身軀在月光下投下長長的影子。
她仰頭望著那輪被樓宇切割得不再完整的月亮,想起了漠北草原上,那輪又大又亮、仿佛觸手可及的銀盤。
霍昭書房的光還亮著。她猶豫了一下,輕輕走了過去。
門虛掩著,她看到霍昭并未在處理公文,而是獨自坐在案前,手中摩挲著那枚代表他冠軍侯身份的印綬,眼神空茫,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身影,在孤燈下,顯得格外寂寥。
阿月的心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
她不再猶豫,推門走了進去。
“昭哥哥。”霍昭回過神,見是她,微微有些意外,將印綬放下:“怎么還沒睡?”
“我睡不著。”阿月走到他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昭哥哥,白天你說的話,我想了很久。”
霍昭靜靜地看著她,等待她的下文。
“我不懂你們漢人那些彎彎繞繞的道理,也不懂皇帝和大臣們之間的事情。”
阿月的語速不快,但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但我知道,你在這里不開心。天牢很可怕,那些想害你的人更可怕。這里沒有草原的風,沒有狼群奔跑時揚起的塵土,只有數不清的墻,和看不透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