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宰”的一瞥,如同宇宙法則本身降下的天罰。星海燈塔屏障碎裂的刺耳聲響,沈硯星手中“萬象令”的悲鳴,以及兩人瞬間萎靡、幾乎潰散的氣息,如同三根冰冷的楔子,將絕望狠狠釘入每個目睹者的靈魂深處。
赫連山僵立在控制臺前,手指還停留在下達指令的虛擬按鍵上,卻連一絲力氣都無法使出。瑾光使的光影明滅不定,仿佛隨時會隨風消散。整個燈塔控制中心,死寂得能聽到能量流過線路的微弱嘶聲。
完了嗎?
積累了億萬年的文明,無數生靈的悲歡離合,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就要在這高維存在的漠然一瞥下,化為宇宙塵埃了嗎?
那冰冷的意志如同無形的巨山,壓在每個人的意識上,不僅僅是物理層面的壓迫,更是存在意義上的否定。在這絕對的差距面前,連反抗的念頭都顯得如此可笑和徒勞。
沈硯星的意識在黑暗中沉浮,靈魂仿佛被撕成了無數碎片,劇痛與虛無感交織。“萬象令”傳來的反噬幾乎摧毀了他的根本,他能感覺到自身與情力網絡的連接都在變得斷斷續續。靈汐月的情況同樣糟糕,光凝態的身軀淡得幾乎透明,只能勉強維持不散。
要結束了嗎?他和汐月,還有這片他們傾盡所有守護的星空……
不!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邊緣,沈硯星破碎的感知中,忽然捕捉到了什么。不是來自外部,而是來自內部,來自那與他和汐月深度綁定、此刻正承受著巨大壓力的三界情力網絡!
網絡的洪流并未因“主宰”的威壓而徹底停滯。在那極致的壓迫下,那些微弱的情感光點——恐懼、不甘、眷戀、守護……并未熄滅,反而像是被壓縮到了極致的星核,迸發出更加純粹、更加熾熱的光芒!
他“聽”到了!
他“聽”到一個母親在星球屏障破碎前,緊緊抱住孩子,哼唱起古老的、不成調的歌謠;
他“聽”到垂死的老兵用盡最后力氣,將染血的銘牌塞進戰友手中,眼神依舊堅定;
他“聽”到年輕的學者在實驗室崩塌的火焰里,瘋狂地將核心數據備份進最原始的晶體;
他“聽”到失去家園的流民,在冰冷的太空中回望故土,眼中不是絕望,而是刻骨的銘記;
他“聽”到塵泥鎮的喧囂,光之荒野的呼嘯,無色界邊緣的祝福低語……
無數這樣的片段,億萬生靈在末日陰影下最本能、最真實的反應,它們不再是分散的雜音,而是在這存亡絕續的巨大壓力下,被情力網絡本身熔煉、提純,匯聚成了一條……文明的河流!
這不是有序的史詩,而是充滿了混亂、矛盾、痛苦、卻也蘊含著無盡生機與韌性的,活生生的文明本身!它流淌的不是水,是記憶,是情感,是抉擇,是所有定義了“我們為何而存在”的瞬間!
這股力量,比之前任何一次匯聚的意志都要龐大,都要原始,都要……不可馴服!
“汐月……”沈硯星用盡最后一絲意念呼喚。
靈汐月幾乎消散的光輝微微凝聚,她也感受到了!那不再是需要他們引導的力量,而是文明長河自身的咆哮與奔流!
“我們……不是終點……”沈硯星破碎的意識傳遞出最后的明悟,“我們……是橋梁……”
是了!他和汐月締造的“逆熵奇點”,從來不是力量的源泉,而是連接!是讓這分散的文明長河,能夠匯聚、能夠發出自己聲音的共鳴器!
“主宰”要抹殺的,是“變量”,是“意外”。
而這文明長河,本身就是最大的“變量”!是無法被任何既定規則完全預測的、永恒涌動的奇跡!
不再需要“萬象令”去擾亂,不再需要他去定義。
只需要……讓河流發出自己的聲音!
沈硯星放棄了所有抵抗,放棄了所有控制,徹底放開了自身與靈汐月融合的“逆熵奇點”,不再是引導,而是化作了一道最純粹、最開放的門戶,一道連接著個體與文明長河的閘門!
“以此身……為此河……開閘——”
他與靈汐月的意識,在這最后的瞬間,如同投入洪流的石子,激起了滔天巨浪!
轟!!!
那被“主宰”意志壓抑的、瀕臨崩潰的三界情力網絡,驟然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這光芒并非攻擊,而是展現!是文明長河自身的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