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晨鐘響徹長安,壹百零八坊之間,三教九流、市井小民、王侯公卿,隨聲而動,奔波在在各自的道路上。宮門壹道道開啟,文武百官走過白石御道,踏入整個天下間最核心的殿堂。太極殿正中的龍椅之上,身著龍袍的宋暨,正襟危坐,目光放在長安的中軸線上,直至朱雀大街的盡頭。崇明門外,龍旗招展。陰沈天氣下,鎧甲軍士在城門外肅立,來自五湖四海的百姓魚貫而入,人群之間,壹匹對長安百姓來說,熟悉而又陌生的黑色駿馬,有條不紊的穿過城門。馬背之上,身著白袍的俊美男子,面容冷峻,不茍笑,便如同往年多次出入城門時壹樣,冷冽而淡漠的氣勢,讓周邊軍卒和狼衛襟若寒蟬。城門內外的人群中,也有見過許不令的高門貴子,發現這位很醒目的藩王世子后,眼中都是露出驚異,或是拉著朋友駐足觀看,或是擡手行禮打招呼,許不令卻恍若未見,不緊不慢的踏上了朱雀大街。這道崇明門,許不令第壹次進來的時候是躺著,上次出去的時候也是躺著,而這次,顯然不用再躺著了。千丈長街之上,許不令看著視野盡頭皇城和太極宮,眼神冷冽:“沒想到吧,老子又回……”“世子殿下!!!”許不令狠話還沒念刀完,身旁忽然傳來壹道聲嘶力竭的高呼,情緒激昂,聲音顫抖,就好似流浪多年的乞兒,遇上了失散已久的親爹!偷偷跟在后方人群中的寧清夜和祝滿枝,聞聲都是壹驚,若不是對方年紀太大,她們都能以為許不令在長安有個私生子。許不令停下話語,蹙眉轉眼看去,卻見城門旁邊,身著武官袍子的中年男子,身形筆直,面容肅穆,擡手抱拳,遙遙躬身行了壹禮。瞧這無可挑剔的動作,不在鏡子面前練個十幾年,根本沒這火候。中年男子手臂都在輕輕顫抖,足以見其心中有多激動,顫聲道:“卑職公孫明!得知世子殿下重傷不愈,夜夜痛心疾首、日日寢食難安!好在,蒼天有眼啦……”壹句壹頓,鏗鏘有力,感人肺腑,把旁邊站崗的小兵都給聽懵了。只是公孫明還沒演講完,旁邊的兒子公孫祿,就拉了拉親爹的袖子:“爹,走啦,別吼了。”公孫明話語壹頓,擡眼看去,卻見世子殿下騎著大馬,已經走到了十幾步外,連頭都懶得回。“世子殿下!”公孫明連忙直起身,小跑到追風馬后面,和氣笑道:“卑職壹時情難自禁,世子殿下勿怪……”許不令翻了個白眼,想起當年公孫明和松玉芙兩個人輪番捧他的場景,就想給這廝壹腳。不過事情早都過去了,他也沒興趣對壹個小京官動拳頭,只是平淡道:“公孫大人,妳還健在啊?”公孫明聞壹震,感激流涕:“世子百忙之中,竟然還關心卑職安危,卑職實在是受寵若驚……”???許不令擡手扶著腰間劍柄,斜了公孫明壹眼。公孫明察覺到危險,連忙閉嘴,轉而說起了正事:“圣上命卑職專程來迎接世子殿下,朝臣已經在太極殿等候,還請世子隨卑職移架皇城。”許不令這才滿意,擡了擡下巴,示意公孫明開路,輕聲詢問:“最近壹年,京城可有什么變化?”公孫明讓御林軍在前面開道,自己則跟在追風馬旁小跑,殷勤道:“變化大了,世子殿下壹走,滿城待字閨中的小姐都相思成疾……”“公孫大人,要不要我待會給圣上遞個折子,給妳升個官,明天帶著家眷,去嶺南當知州?”公孫明神色壹震:“世子大可不必為卑職操心。嗯……近壹年倒也沒啥大變化;三公九卿就太尉換成了魁壽街關家的關鴻卓關大人,其胞弟關鴻業將軍,便是世子此次平叛的主帥。關鴻業將軍的領兵才能,自是比不上肅王殿下;其子關關公子,雖然容貌俊朗、文武雙全,但愛好獨特,聽說男女通吃,和世子殿下相比,實乃云泥之別……”許不令擺了擺手:“別說這些沒有的,宋英可回來了?”公孫明搖了搖頭:“宋大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卑職怎么可能知道行蹤。不過最近中尉府得了命令,嚴查入城的外來人,好像緝偵司得了消息,有人想要營救北齊右親王世子姜凱,姜凱關在緝偵司的地牢,若消息屬實的話,宋大人恐怕也在長安城防著。”許不令點了點頭,他只是過來報個到,朝會壹散就得出城,也沒時間請宋英喝茶,當下不在追問,驅馬穿過朱雀大街,來到皇城之外,直接跨入了宮門……------白石御道的盡頭,巍峨大殿立在蒼穹之下,山雨欲來,陰沈的天氣更添了幾分莊嚴肅穆。太極殿中,宋暨端坐于龍椅之上,文武朝臣分立左右,太尉關鴻桌,訴說著大玥各地的近況。從大年夜到今天,三個月的時間,山崩般的局勢,幾乎壓得文武百官闖不過氣來。原本朝堂上經常出現的唇槍舌戰已經不見了,只剩下滿堂的愁眉不展。最開始,宋暨還會發脾氣怒斥群臣,到了現在這個事態,反而安靜了下來,只是如同壹個老棋手般,認真的對待著眼前這盤殘棋,在殺機四伏間步步為營。大殿中的朝臣,態度也較以前有了些許變化。往日宋暨的威望毋庸置疑,把大玥打理的井井有條,藩王也唯命是從不敢有絲毫異心,朝堂上下皆從心底敬畏服從。如今,大玥四處起火,東南西北都是亂子,這些問題的起因,可能從開國時便已經有了影子,和宋暨關系不大,但這把火燒起來的原因,是宋暨執政太過強勢,把藩王給惹毛了;挑起火苗后撲不滅,還越燒越旺,朝臣收拾不了爛攤子了,自然就對宋暨產生了不滿。不過當前局勢,還沒有到無力回天的地步,朝臣心里雖然有點意見,卻也不好表露出來,還是在認認真真的想辦法補救。關鴻卓訴說完邊關的戰況后,便回到了原位,和朝臣壹起商討著對策。眼角余光,時而看看太極殿外,等待肅王世子的到來。很快,大殿外的白石廣場上便響起了清脆馬蹄聲,有太監進來稟報。宋暨露出了幾分笑意,輕輕擡手:“宣許不令進殿!”“宣,肅王世子進殿!”洪亮聲音傳出大殿,文武百官停下語,齊齊轉眼望向大殿外。太極殿外,白石臺階下,身著白袍的高挑男子,手撫劍柄,緩步走上臺階。不緊不慢,逐漸露出壹張俊逸非凡的面容,表情平淡,不帶絲毫情緒,和往日沒有半分區別。大半朝臣上次和許不令見面,還是在墜落彎,許不令單人壹劍沖上望江臺,把‘宋暨’給捅了個透心涼。當時所有人都覺得許不令死定了,能活著也是個囚禁致死的廢人。如今瞧見許不令完好無損的踏入太極殿,雖然面容還是和當年壹樣,但滿朝朝臣,卻很難再把這個年僅二十的年輕人,當做還沒成年的世家子看待了。去年宋玉篡位和鎖龍蠱迷局的事兒,朝臣事后都復盤過,宋玉和太尉劉平陽滿盤皆輸,皇帝和肅王則是兩敗俱傷,壹個削藩失敗引起了現在的動亂,壹個獨子成了瘋子廢人。可隨著時間推移,許不令剛回肅州就‘尋得良方’痊愈,朝臣便明白,去年那場攪得長安滿城腥風血雨的動亂,唯壹的贏家只有許不令壹人。而且贏得很徹底,便如同此時,許不令孤身壹人進入太極殿,來到宋暨的面前,宋暨都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擺出壹個親和笑容。在這種遍地狼煙的時刻,滿朝文武,自然也不敢去提去年不愉快的事兒,見面就開始夸贊許不令在太原的壯舉,追憶許大將軍當年的榮光。許不令沒用搭理滿朝文武,手按劍柄、目不斜視,大步走過太極殿正中,來到龍椅下方,擡手壹禮:“臣,許不令,參見圣上!”宋暨面色溫和,眼神中看不出半點其他情緒,只是輕輕擡手:“免禮。諸卿正在商議太原戰事,妳剛抵達,先在旁聽聽,若有良策,也可暢所欲。”“謝圣上!”許不令輕輕點頭,便站在了大舅子蕭楚楊得后方。雙方再次碰面,就這么簡短的兩句交談,不夾雜任何情緒,好似曾經什么事兒都沒發生過,只是正常的君君臣臣。文武百官對此也毫不意外,短暫的打了個招呼后,便又開始分析器太原戰事。不過,表面上有多淡定,內心壓抑的東西便有多狂躁。坐在龍椅上的宋暨在想什么,無人知曉。站在三公之后的許不令,余光看著共處壹堂的皇帝,哪怕不想這么下作,腦子里還是忍不住的閃過壹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妳娘真乖……妳媳婦真軟……壹只手握不住……611105606"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