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藏在她心底,她以為能夠遺忘的記憶,其實從來沒有一刻遺忘過。
從那樣的回憶中抽離,無論是那日突如其來的驚懼,還是此時此刻,將它說出來,對盛云若而,都是一場巨大的損傷。
說完這些話的時候,她的額角甚至滲出了一層薄汗。
她伸出手試圖去抓住陸泱泱的手,手指卻像是抽了筋一樣不受控制,冷的像是一塊冰。
陸泱泱主動伸出手握住那只手,掌心的暖意包裹住盛云若冰冷的手指,盛云若雜亂的心跳才慢慢平復下來。
“我是不是很沒用,我都已經離開京城那么長時間了,還仍舊是個膽小鬼。”
盛云若垂下眼眸,聲音里帶著難掩的茫然和無措。
她明明都已經走了出來,為什么還過不去呢?
陸泱泱望著盛云若,想起那個夢。
她已經有段時間沒有想起那個夢了。
哪怕是重回清河村,她的內心也早已沒有了當初的彷徨和不甘,只余下對過去那些溫暖的感懷。
在清河村的時候聽盛君意說起,盛云若幼時養過一只叫珍珠的白貓,在盛云珠回府之后不久就死了,她大概就明白了盛云若為何會被一只受傷的小貓嚇成那樣。
只是她沒有想到,事實遠比她想象中還要殘忍。
盛云若在盛云珠回盛國公府之后的那些年所經歷的一切,其實又何嘗不是夢中的那個“她”在回到盛國公府之后所經歷的一切?
盛云珠的手段其實也沒有多么的高明,她那么殘忍的弄死了盛云若的貓,這樣的事情,撞到盛國公他們跟前,但凡有一個人去問一問,事實便一清二楚。可正如盛云若所說,她一個字都不能說。不僅不能說,還要死死的捂住,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那只白貓的死跟盛云珠有關系。在那些人的眼里,那只白貓不過是個畜生,而盛云珠卻是盛國公府嫡出的千金。
但凡說出去一句,三歲的盛云珠為了戲弄盛云若弄死了她的貓,沒有任何人會怪罪盛云珠,只會怪罪盛云若這個姐姐,容不下自己的妹妹,嫉妒嫡出的妹妹,竟然要編排污蔑妹妹的名聲。甚至不會有人去查證這件事的真偽,因為若是真的,一個三歲的小姑娘,殘忍的弄死了一只貓,這樣的名聲,無論如何都不能從盛國公府里傳出去,這個人,也更加絕對不能是盛國公府的千金。
所以無解。
沒有人會替小小的盛云若做主,沒有人會在意她在那天失去了什么。
在旁人眼里那是一只畜生,但是在盛云若的眼里,那只叫珍珠的白貓,也是她的家人,是她的朋友,是陪伴她度過失去生母之后那艱難幾年的親人。
無人在意她的心意。
而這卻只是開始。
陸泱泱太了解盛云珠的嫉妒心,盛云珠明白,盛國公不會在意一個庶女,蘭氏又心疼她,且十分好騙,只要她哭哭啼啼說幾句,后宅之中,她就能殺人不見血,鈍刀子磨肉一般,將盛云若踐踏的體無完膚。
夢中的“她”也一樣,本就不是討喜的性子,盛云珠只要精準拿捏住盛國公府幾位主子的喜好,再拙劣的手段,都一樣能奏效,一步步將“她”逼瘋,讓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厭棄“她”。
想到夢中“她”的結局,那些模糊的畫面雖不清晰,但那種孤立無援的心情,卻在此時,與盛云若完整的共情了。
她能理解她的無助。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