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乾元殿。
殿內燈火通明,卻驅不散那股沉重的壓抑感。永和帝端坐于御座之上,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下方,蕭景玄肅然而立,沈青瀾則垂首站在他側后方半步的位置,這是屬官覲見的標準禮儀。
“景玄,”永和帝開門見山,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北疆之事,你如何看?鄭鐸……當真敢反?”
蕭景玄拱手,語氣沉穩:“父皇,鄭鐸性情驕悍,擁兵自重已久。如今齊王倒臺,他自知難逃干系,更兼父皇下旨解除其兵權,以其性格,絕不會坐以待斃。據兒臣所得密報,云州四門緊閉,軍士調動頻繁,且……他已秘密遣使前往突厥左賢王部落。”
“突厥!”永和帝眼中寒光一閃,猛地一拍御案,“他敢引狼入室?!”這比他預想的最壞情況還要糟糕。邊將叛亂尚可鎮壓,若勾結外敵,則國本動搖!
“兒臣推測,鄭鐸意在借突厥之勢,對抗朝廷征剿,甚至可能想裂土自立。”蕭景玄分析道,“然,此舉亦是其取死之道。勾結外敵,軍中將士未必盡數歸心,北疆百姓亦不會答應。此乃我朝之危機,亦是徹底解決北疆痼疾之契機。”
永和帝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涌的怒意:“你有何對策?”
“兒臣以為,當以雷霆手段,速戰速決,絕不可令其與突厥形成聯軍之勢。”蕭景玄思路清晰,“其一,請父皇立刻下旨,昭告天下,公布鄭鐸叛國罪狀,剝奪其一切官職爵位,定為國賊!以此正名分,瓦解其軍心士氣。”
“其二,即刻選派得力大將,持虎符,調集周邊隴右、朔方兩鎮精銳,合兵進剿云州!同時,命兵部、戶部全力保障糧草軍械供應,不得有誤。”
“其三,”蕭景玄頓了頓,目光微側,看了一眼沈青瀾,“攻心為上,分化瓦解。兒臣已命人攜重金與密信前往突厥右賢王部落,許以好處,令其牽制左賢王。同時,我們在安北軍中的暗樁也已開始活動,策反非鄭鐸嫡系將領,并在軍中散布其勾結突厥、背叛家國之消息。北疆將士多為大燕子民,父母妻兒皆在關內,豈愿背負叛國之名,與胡虜為伍?”
永和帝聽著兒子的條陳,眼中閃過一絲贊許。此子思慮周詳,既有雷霆手段,亦有釜底抽薪之策,比他年輕時更顯沉穩老辣。
“嗯,”永和帝微微頷首,“你所,甚合朕意。這統兵大將之人選,你以為誰可勝任?”
蕭景玄早有腹案:“隴右節度使郭驍,勇猛善戰,熟知北疆地形,且對父皇忠心耿耿,可為主將。朔方節度使李敢,可為副將,協同進剿。”
永和帝沉吟片刻,郭驍和李敢確是目前最合適的人選。“準奏。即刻擬旨,著郭驍為北征大將軍,李敢為副將軍,統隴右、朔方兵馬,即日開拔,平定鄭鐸之亂!”
“兒臣遵旨。”蕭景玄應道。
永和帝的目光這時才落到一直安靜聆聽的沈青瀾身上,帶著審視與一絲好奇:“沈氏,你既已被景玄聘為長史,參贊機要。對此事,你可有見解?”
沈青瀾上前一步,斂衽一禮,聲音清越而不失恭敬:“回陛下,靖王殿下所戰略,高屋建瓴,民女深以為然。民女僅補充兩點淺見。”
“講。”
“其一,情報為先。除了軍中策反,亦需加強對云州城內、以及突厥左賢王部落動向的探查。鄭鐸若欲與突厥聯手,必有信使往來,若能截獲其具體盟約或進軍路線,則可事半功倍。建議加派精銳斥候與夜不收,深入敵后。”
“其二,民心可用。”沈青瀾抬起眼,目光清亮,“北疆百姓苦于邊患久矣,對突厥恨之入骨。朝廷可發布檄文,不僅宣告鄭鐸叛國之罪,更需申明朝廷保護邊民、驅逐胡虜之決心。同時,可暗中聯絡云州城內心向朝廷的士紳商賈,許以承諾,令其在城內制造輿論,動搖鄭鐸統治根基,甚至……或許能尋得機會,里應外合。”
她所并非宏大的戰略,卻是對蕭景玄策略極好的補充與細化,尤其是在情報和人心向背這些細節上,考慮得頗為周到。
永和帝眼中掠過一絲驚訝,此女不僅精通文書,對軍務政事竟也有如此見識,難怪景玄如此看重她。“嗯,沈長史所,確有可取之處。景玄,此事你可一并斟酌辦理。”
“兒臣明白。”蕭景玄應道,看向沈青瀾的目光中,贊賞之意更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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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運籌帷幄
從宮中回來,已是深夜。靖王府的書房卻依舊燈火通明,如同一個高效運轉的中樞。一道道命令從這里發出,信使絡繹不絕。
蕭景玄坐鎮主位,沈青瀾則在一旁的書案前,快速書寫著各項文書命令,她的字跡清秀而迅捷,條理分明。顧昀等人進出匯報,領受指令。
“殿下,前往突厥右賢王部落的信使已出發,選的是熟知草原路徑的老手。”
“殿下,我們安插在安北軍中的三號暗樁傳來消息,副將周康對鄭鐸勾結突厥之事頗為不滿,似有動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