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
作為國民zhengfu的陪都,最近的氣氛,前所未有的熱烈。
長沙會戰的勝利,被官方定義為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捷”。
這個詞以一種鋪天蓋地的姿態,占領了所有報紙的頭版。
薛岳將軍的“天爐戰法”被奉為神跡,國軍將士的英勇事跡在茶館酒樓里被反復傳頌。
長久以來因戰事失利而積壓的陰霾,似乎被一掃而空,極大地振奮了低迷已久的民心士氣。
軍統局總部,戴局長的辦公室內。
他正哼著一段《定軍山》的京劇小調,心情顯然極佳。
手指間,一支锃亮的派克金筆在靈活地轉動。
長沙大捷,軍統的情報工作居功至偉,委員長不點名的口頭嘉獎,讓他臉上有光。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毛以拿著一份文件走了進來,臉色陰沉。
戴笠看他這副表情,有些奇怪地停下了哼唱,眉毛一挑。
“什么事?”
毛以將一份長沙會戰表彰人員的授獎名單,重重地放在戴笠的桌上。
那聲悶響,帶著壓抑的怒火。
“局座,名單里沒有‘鐵公雞’。”
戴笠的眉毛又挑了一下,心里跟明鏡似的。
這份名單,他看過。
是鄭愛民草擬,他親手簽的字。
那個鐵公雞,私自跑到東京去,雖然立下奇功,但也等于是對他這個局座的“死間計劃”無聲的抗議。
不敲打敲打,以后還怎么帶隊伍?
他和鄭愛民對此心照不宣,但他此刻,絕不會承認。
戴笠裝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拿起電話搖柄。
“讓鄭愛民進來。”
片刻后,鄭愛民推門而入,戴笠當著毛以的面,把名單往桌上一拍,厲聲質問。
“愛民,這份名單一百多號人,為什么偏偏漏了鐵公雞?”
“他是長沙大捷的第一功臣!”
鄭愛民對此早有準備,臉上不見絲毫慌亂,不慌不忙地回答。
“局座,卑職這么做,正是為了保護他。
他現在身在敵營,我們這邊大張旗鼓地表彰,會極大地增加他暴露的風險。”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怒氣沖沖的毛以,又補充道。
“而且,他雖有大功,但擅離職守,私自赴日,這也是大過。”
“如今被困在陸軍士官學校,獲取情報價值大打折扣,是工作上的失職!”
“卑職認為,功過相抵,此次不予授獎,最為穩妥。”
毛以的眼睛瞬間紅了,怒視著鄭愛民。
“功過相抵?鄭愛民,你這是公報私仇!”
然而,他一轉頭,卻看到戴笠不知何時已經靠在了寬大的皮質椅背上,閉著眼睛,一不發。
只有手指在扶手上,不輕不重地敲擊著。
毛以的心,在那一下下的敲擊聲中,沉到了谷底。
他明白了。
這恐怕就是局座的意思。
辦公室里的空氣,瞬間壓抑到了極點。
鄭愛民則毫不避諱地迎上毛以的目光,眼神里,充滿了勝利者的得意。
就在這時。
一名秘書拿著一個標記著“十萬火急”的紅色文件夾,腳步匆匆地走入,打破了辦公室的死寂。
“局座,東京發來的絕密電報。”
戴笠不動聲色地睜開眼,接過文件夾,隨手打開。
他臉上的平靜,在看到電報內容的那一刻,一點點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極度震驚與不可思議的古怪神情。
他猛地抬起頭,突然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鐵公雞現在在我們國軍里是什么軍銜?”
毛以雖然完全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沉聲回答。
“報告局座,國軍陸軍少尉。”
鄭愛民也一臉錯愕,完全沒跟上戴笠的思路。
戴笠重新靠回椅背,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氣,失神地喃喃自語。